“春陽,下船後記得不要再說長春了,要說新京,這裡到處都是日本關東軍以及偽滿的眼線,稍有不慎就會有性命之憂。”
當金露丸號即將停靠在呂順口碼頭時,已經收拾好行李的鄭庭炳站在船尾對鄔春陽小聲叮囑,臉上滿是笑嗬嗬的表情。
這是他特意挑選的談話地點,整艘船也隻有這裡可以放心說話,在巨大的螺旋槳聲下,任何竊聽設備都發揮不了作用。
“明白,老王,從現在起還是用化名吧,你是王曰文,我是王頌武,咱們兩個是父子,從馬來西亞檳城來這裡開辦旅館。”
聽到鄭庭炳熟絡的稱呼,鄔春陽微笑著回了一句,兩人在兩年前的六國飯店任務打過交道,這對任務來說是一件好事。
在日本人的地盤上,沒有其它機關幫助,沒有支援,他們隻能互相扶持,能依靠的唯有對方,熟人自然要比陌生人強。
“不錯,小心無大錯呐。”
王曰文,哦不,鄭庭炳看著不斷蔓延的航行軌跡讚同道,此時無數海鷗圍繞白色浪花上下翻飛,緊緊地跟著郵輪飛翔。
他知道這些海鷗的主要食物是魚類,當船隻在航行時,船尾激起的那一朵朵浪花,很容易把海中的小魚小蝦打出水麵。
海鷗隻要緊緊跟在船後麵,就能輕輕鬆鬆地捕到魚,而且輪船航行時,會使後麵的空氣產生流動,出現一股向上的力。
這樣,海鷗既不用扇動翅膀也能在空中飛翔,還有食物可吃,看上去似乎非常美好,隻可惜高收益通常伴隨著高風險。
在如此飛行姿態下,海鷗隨時都有可能撞上船隻,這就跟他所要麵臨的情況一樣,東北之行可以立下大功卻非常危險。
人為財死,
鳥為食亡。
鄭庭炳念叨了兩句,發現郵輪已經開始停靠,於是轉身指著地上的行李箱:“頌武啊,咱們趕緊下船,等會還得趕火車。”
“好的,父親,我托船上的電報房定了亞細亞號的二等座,咱們下船坐火車去連城站換乘。”鄔春陽拎起皮箱說出安排。
“恩。”
鄭庭炳握著拐杖扶了扶臉上的眼鏡,邁步向船舷走去,作為一等艙乘客,他們可以先離開郵輪,不必與其他乘客爭搶。
不多時金露丸號係好纜繩,舷梯便架完畢,兩人將船票遞給水手隨即踏上了呂順口,這塊中國人丟失了數十年的土地。
還來不及欣賞一下這座著名的亞洲不凍港,一群手持三八式步槍的日軍士兵便突然衝了上來,將乘客趕向一座建築物。
他們將在那接受反諜人員的檢查,隻要有可疑就會被逮捕甚至槍決,不需要審判,不需要證據,不需要任何法律程序。
“快快的,不準偷看。”
一名日軍少佐舉著指揮刀,凶神惡煞的喊道,此人身後不遠處有十幾艘軍艦正在緩緩入港,巨大的炮口顯得分外猙獰。
呂順口地處黃渤海要衝,為平津重要門戶,與魯省廟島,登州共扼渤海海峽咽喉,是華北和東北南部地區的天然屏障。
此地四周群山環抱,港口東有黃金山,西有老虎尾半島,其間有狹長水道與外海相通,港口內的隱蔽性與防風性良好。
加上港內水深,設備完好,可以向船隻提供油水並有暖氣輔助設施,又終年不凍,曆來為東亞最重要的軍事要港之一。
呂順口在甲午被日軍侵占,白俄聯合德、法等列強佯作乾涉,日本人被迫退還,繼而被白俄強行“租借”達七年之久。
後來日俄戰爭白俄敗北,日軍再次侵占此地,將其設為海軍補給港口,同時作為鉗製中國及發動侵略戰爭的前進基地。
“夏子,不要看那裡。”
舷梯上的左重看到這幕讓何逸君轉頭,自己手上握緊手機,鏡頭穩穩的對準了軍港內部和軍港附近山頭上的防禦陣地。
那裡許多隱蔽火力點,交叉成網、互相支援,很難靠近,所以無論是甲午還是日俄戰爭,日軍都沒能從海上攻進港口。
特務處以前也想過探聽一下此地虛實,可日本人很重視反間諜,軍港周邊的居民一律遷走,眼線根本沒有辦法混進來。
而且隨著連城民用港建成,將來這裡隻能停靠軍用船隻,到時再想進來看一看千難萬難,必須趁此機會多搜集些情報。
這麼做有點冒險,
但問題不是太大。
日本人做夢也想不到會有這麼小巧的攝影機,至於間諜相機倒是足夠小,問題是必須近距離拍攝,移動中也無法拍攝。
就這樣一邊走一邊拍,左重與何逸君跟著人流來到檢查點,被佩戴黑色領章的日本憲兵盤問了一會,順利離開了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