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豪強美夢 狐妖附體_明末的王樸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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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豪強美夢 狐妖附體(1 / 1)

明末的王樸!

“彆,彆以為本大爺會怕,某是練家子,槍棒可不含糊,哼,誰要上前來,當場打殺了你們。”白三怒喝一聲,擺出了一個拳法的起手式,又霍得連續變招,忽而白蛇吐芯,忽而雙龍戲珠,忽而餓虎撲食,身法上下左右翻飛遊走,拳腳舞動,衣袂箭袖呼呼作響倒也威勢淩人。

“打他。”不知是誰喊了這麼一嗓子,大夥兒一擁而上,白三愣怔了一下,麵門一花,頗大的拳頭當胸砸來,此招他熟如呼吸,下意識一個橫鎖就把這道拳勁化解,還未來得及使老了招式,腦門上如大鐘轟鳴,就不省人事了。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日,白三醒轉七八分,迷糊中就納悶口痰甜膩,似銜了一枚魚販子家的銅錢。待要挪動手腳,胯下就有裂心般的劇痛瞬間散布全身,此生不曾遭受的,難以形容的疼,仿佛是用通紅的烙鐵錐子深深捅進屁眼裡,並使勁攪拌,腸子和胃隨炙流燙熟移位了。於此同時在臉上,手上,腳上,胸口,背脊,每一處的肌膚都寒涼麻木,他的七魂八魄無法忍受這種痛苦,隻求從嘴裡逃逸出去,張開了嘴,奈何嘎嘎幾聲而已,那根舌頭竟劇烈抽搐著,從舌根到舌尖,韌肌緊繃著僵直了。

周圍的人群越聚越多,他們指指點點,都說一些“該死的”“惡有惡報啊”“白家不給人活路”之類的話,臉上掛滿快意,亂世人的心都冷冷的。

落霞孤雁,殘陽如血,一個時辰又過了一個時辰,不同路人來了看過又快意的走了,許多無家可歸的苦命人慕名而來,喜獲大仇得報的寬慰,但白三依舊大喘粗氣,始終沒有要死的樣子。人們漸漸不滿意了,但始終沒有人肯上去完結他,哪怕這僅為徒手之勞,或許是良民們不敢真個背負人命官司吧。

各戶炊煙嫋嫋,終於有婦人出來尋男人回家吃飯,旁人得了提醒,耐不住空腹,便漸漸散了。孤行客更不往這邊走,遠遠就繞路而過,這條街兀變靜止,黃昏中光霧朦朧,尤如畫紙留白,整街的石獅子,龍探頭,石階,屋簷,土墩皆似是而非,更添鬼魅氤氳,幽幽滲人。

“嘚嘚”脆響尋自街尾,一團黑乎乎的影子慢慢的,小心翼翼挪動著,“啊”遠處一聲小兒慘呼劃破寂靜,街角處一戶人家乒鈴乓啷,聞聲可識那小兒極是慌張淩亂,連累這團黑乎乎的影子吃了一驚,停下來顫栗了一陣,隨後就是大人追打孩童的動靜,大人訓斥和孩童的哭嚎不絕於耳。這團黑影才釋然,又大起膽子向白三爺死挺處挨近。

的的確確看得清楚了,原來是兩男兩女,其後牽動一頭毛驢而已。他們挨到白三爺跟前,不約而同探出手來淅淅索索在其身上摸了一陣,良久才聽一個女人長長鬆了口氣,顯是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還好夫的手腳都還齊全,隻是發了高燒,這個女人正是白老三的渾家吳氏,隻見她直起身子,利索曲指去輕捋鬢發,對餘人吩咐道“把老爺抬起來,侄女,你牽驢子來。”語氣不急不緩,平淡如水,開當鋪的人家見多識廣,竟能不亂分寸。

“嗯。”白小茹忙答應,她聽了嬸嬸的話,許是這份鎮定可轉染,莫名不再手抖了。

“不對啊,這不是水,聞味兒像是血。夫人,老爺身上一定有刀子留下個口子,得趕緊找出來止血。”這是夥計小七的話,白家當鋪雇人有講究,五官惡相為優,才能唬住刁客,性子卻嚴選老實不欺主。

“剛才不是尋過了嗎,哪裡還有漏掉呢。”吳氏擰眉問道,心中不由一緊,店裡隻有跌打藥,治刀傷的藥,又不是鏢局,哪裡有備。

沉默片刻,小七還是建議道“點燈籠看一眼吧,夫人,你說可行不。”在夜裡點燈籠,過於顯眼,他們白家現在可不合適招搖。

“若是刀傷,也非得回去以後再想法子,看了又能如何。”吳氏麵若冰霜,冷冷道。

小七微微一呆,一想也是這個理,便不言語,白小茹牽來驢子,眾人將昏迷不醒的白三爺抬上驢背,這位平時好吃肉,又有閒時打熬筋骨,一身肥肉結實沉重,這頭強驢吃不住力,“依呼依呼”不依不饒耍起了脾氣。

眾人大急,強行又是推又是拽,然這強驢打個轉兒,又兜回原地。吳氏又驚又怒,恨不能當場將之燉燴。白小茹急中生智,急忙掏出一把豆子,說道“讓我,讓我試試,我這幾日和它吃住一起,有些交情的。”

“造反啦,這畜生。”吳氏回頭瞪了白小茹一眼,以為後者借機說了諷刺的話,攥緊拳頭喘起粗氣來。一場瘟疫把白家的豪強美夢碾的粉碎,官兵一走了之,就連周公子,雖生的豐貌神俊,儼然書中人物,卻也貪生怕死,連白小茹都不敢要了,連夜逃出城去。白二爺的布鋪已經毀於大火,在城中本就沒了營生的根本,此番借官兵之力直上雲端的心血落空,又是急切間不擇手段,惡行累累引來了眾怒,眼看就有禍事臨頭,他難得機靈了一把,趕緊帶著夫人逃出城了,倒把獨女白小茹托付給了其弟白老三。吳氏恨二哥給家裡惹禍,自然對白小茹沒有好臉色,這幾日可勁虐待,將她打發去和驢子同吃住。

白小茹心中悲苦,這幾日可算飽嘗了親情冷漠,從前三叔三嬸去家一趟,與她閒話總還體貼,不想這番見她遭棄,就露出真麵目來,將她珍愛無比的新衣裳趴了去改作自家女兒的衣裙,給她換成一身碎布料拚成的水田衣,終日耳提麵命,作丫鬟來指使,叔嬸這一家子唯有這頭驢是個善心腸,白晝有無數家務做不完,熬到夜裡才能與驢子偎依而眠,隻盼有夢,地府下的娘來托夢告一聲,這苦日子如何到頭呢。

她拿豆子給驢子吃,引誘它直走,不想沒走幾步,手就被嬸嬸一把擒住,吳氏凝目仔細一看,頓時大怒道“你敢偷豆子,小賊,老娘沒防著你這一手,倒叫你得了便宜。”

“夫人,小聲,彆叫嚷。”小七叫這聲怒罵唬了一跳,恨不能上去捂住夫人那嘴。

“我,我沒有。”白小茹臉色煞白,她到底年紀小,疏於機警被嬸嬸逮個正著。原來這幾日她的口糧是糠團子和爛菜葉,菜葉倒還好些,這糠團子實在吃不下去。又見驢子飼料裡有豆子,就私自拿自己糠團子與驢子交換,就把飼料裡的豆子偷偷撿走吃了,偶爾有吃不完的慢慢積攢起一小把。

“回頭再整治你。”這話一字字吐出,飽含怨毒。此刻一輪淺月正低懸灰白天際,幽弱的魅光照在吳氏的臉上,那對眼珠子精光嶙峋,朦朧的輪廓中猶似一隻厲鬼立於人前。

“嗚嗚,哇哇。”白小茹又羞又畏,不堪忍受苦楚,終於潰了心防,她放聲大哭起來。

這條街道寬距不過兩丈餘,街心但有風吹草動就能驚擾了兩邊商鋪裡的住戶們,何況白小茹飽嘗厲虐,此番蓄勢而發,其泣聲如鐘犖罄碎,穿透夜空傳揚裡許,聞者無不變色,許是悲哀可隨風傳染,今夜居然刮來絕望的風。很快城內的百姓們鼓噪起來,仿佛巨獸複活了,四周陰暗處盈盈不絕冒出火光,聲威十分駭人。

吳氏此刻最是絕望,她的男人生死未卜,而害人精就在眼前哭的肆意無辜,瞧那怯生生的捎首弄姿,此刻一股莫名的寒意突兀地湧上心頭,如雷電劈開黑夜,瞬間閃現一個無比清晰的念頭,莫不是侄女是妖狐附體。從前白小茹生母害了心口病死了,如今想來,居然頗有可疑,對啊,聽說二哥夫妻待小茹是百般刁難,於是就起了大火,家業燒儘。她和夫君也是一個樣,歹了白小茹果然就糟了劫。還有官軍對白小茹種種的逼迫手段,這才生出瘟疫來,全城死傷無數。天哪,這等法力究竟是千年狐妖不可。

“狐妖,狐妖。”吳氏大恐,尖叫中手指白小茹,那滿目的懼色如見厲鬼。

“啊,在哪,哪。”白小茹也被這聲尖叫唬了一跳,臉色慘白環顧左右,卻遍尋不見那名之狐妖的可疑物兒,又向吳氏投去惑問,隻見眾人都一臉驚駭的朝她看來。這一驚更不得了,以為狐妖就浮在自己背上,隱隱就感到後頸涼颼颼,果似有飄忽不定的東西正往衣領裡灌,身子不由自主顫抖如篩糠,大叫一身“娘啊。”便噗通一聲趴在地上,埋頭不敢抬起。

這一邊吳氏和小七等人更是魂兒都驚嚇飛了,片刻之前吳氏喊一嗓子“狐妖”,小七等人下意識看去,眼前隻是白小茹而已,都十分疑惑,以為吳氏又在叱罵白小茹,然而以“狐妖”罵人不太常見,正自不明就裡,光影朦朧間,那白小茹的臉有些奇怪,慢慢變化的可怖了起來,白月下,那臉竟小了一圍,活似狐狸的頭現了行。小七寒毛豎起,但下一眼看去那白小茹剛好偏過頭,狐狸頭就變沒了,又恢複如常。他不敢相信拿眼皮使勁壓了壓眼瞼,再睜眼一看,好家夥,這狐狸頭正衝他眼放幽光,直叫他駭得腿肚子發軟,險些嚇癱了去。

“不,不對啊,白小茹怎麼會是狐仙,她是娘胎生的。”小七武藝伴身,膽子兀自不小,起了這個念頭便強自鎮定了下來。但是下一刻白小茹渾身抖動,他立馬就想到了狐妖附體,果然白小茹在臨死前最後發了一聲喊“娘啊”就七魂八魄被食儘了,瞧那妖怪趴在地上的姿勢,不是一隻狐狸還能是什麼。

小七也顧不上夫人老爺了,自己的命才最要緊,他知道狐妖附體以後,就要吸食男人的精血,他這樣的壯健漢子萬萬不可留在附近。吳氏畢竟是個女流,狐妖跟前更加不堪,身子就如同熟麵一般軟了下來,隻驚恐萬狀的瑟瑟發抖,要說些求饒的話,可惜舌頭打結,吐詞都不清了。

實則這是一個天大的誤會,白小茹整日與驢子為伴,臉臟了都無處洗漱,兩頰油黑,迎著白月光看去似小了一圍,眾人疑神疑鬼竟看成了狐狸頭。而那眼放幽光顯然是眼眶汲滿淚水形成的暈澤。

小七匆匆欲疾離,卻不想慌不擇路一頭撞向循哭聲而圍上來的城內百姓,有那眼尖的就認出這是白記當鋪的夥計,心裡起疑白家又在作惡,攔路喝問“那是小七是吧,你家老爺居然還沒死嗎,他娘的多半是挨了打不服氣,找打他的人尋仇去了。”

“打死他,打死他。”城內百姓聽了這話,怒火中燒,紛紛鼓噪起來。

“老爺他,他活不活的,我哪裡知道,大夥彆往那走,有狐妖,我家小茹原來是狐妖附體了,今夜終於顯了原行,狐狸麵露了出來,好不可怕啊。”小七兀自心有餘悸的瑟瑟道。

“啥,狐妖,你可彆扯了。”當即就有人不信。

“白小茹,那姑娘我倒是見過,三天前被官兵頭子收了房的,還在街上露過麵,看著挺有幾分狐狸的模樣呢。”也有人心裡起了疙瘩,未必不信。

這話一說出口,周圍氣氛一窒,大夥默然不語,沉呤消化著這個驚人的消息。

“對,對,我可沒瞎說,不信你們仔細想想最近那些禍事,哪一樣不和白小茹有關。她原來給官兵頭子作妾的,彆的女人多做了軍妓,就她被放了回來,官兵倒鬨起瘟疫,死了一大片,那亂墳都占了一整山。我老爺說白小茹還是黃花大閨女,官軍頭子連碰都不敢碰她,我老爺也是不知死活,還說明日給她發賣出去,能賣出好價錢,這必然惹怒了狐妖,今日他說了這話一出門,就給人打了,命也快沒了。”小七這話引來一陣抽氣聲,連官軍頭子,那瘟神一般的人物都害怕白小茹,碰都不敢碰,連夜逃出城去,可見這狐妖之說未必空穴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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