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你這“殉誌”,指的是我李承誌?
看他眼神突冷,高刻頓時會意,急聲道“當時正值耿言彌留之際,自是吐字不清。老夫又激憤難抑,許是沒有聽清……我就問你應不是‘殉’,而是‘尋’?”
尋?
意思是找我?
扯什麼雞毛鳥蛋,耿言死時,應是近十年前,那時的我還在哪?
“儘是牽強附會之言,司空豈敢輕信?”
李承誌“啪”的將紙拍到了案上,滿臉譏笑,“世事無定無常,變幻何止億萬,又豈是一介方士能推演的出來的?”
稍稍一頓,他又指著第一行元恪的卦詞“英年早逝,子嗣孤絕”這一句。
“司空且想若胡充華誕下皇子,這一卦豈不是不攻自破……”
涎下皇子,不攻自破?
高肇被駭的心驚肉跳,兩腮的肉直抽抽。
意指胡氏懷的不但是男胎,且不會夭折,定會被立為太子?
那到時,我高氏哪還有活路……
嗯,不對?
“那你還敢將胡氏往死裡得罪?”
這是一回事麼?
難道告訴你,我已鐵了心的要造反,怕他個鳥毛?
李承誌轉了轉眼珠“事在人為罷了……故而晚輩才常言人定勝天……”
扯蛋?
就你這點城府,也敢在老夫麵前耍奸?
深知李承誌若不想說,怕是打死都問不出來。故而高肇也未深究。
稍一沉吟,他又問道“那依你之見,老夫日後該如何施為?”
“司空何等睿智,何需晚輩建言?自是該練兵就練兵、該出征就出征,該打仗就打仗……”
李承誌話峰一轉,“不過晚輩覺得便是領軍在外,也不該和京中斷了聯係,沿途之驛站快馬還是要多備幾處的……
若司空不嫌,可借下官整訓虎賁之機,遣部分親信與晚輩帳下。稍加操練,說不定何時就能起些作用……”
何止是起些作用?
李承誌此舉,擺明是朝中但有急變,或有征兆,就會快馬急報予他。
莫說一步,但凡能占得半絲先機,結果便是天翻地覆……
高肇暗喜不已。
用李承誌自己的話說今日的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這小賊一改往日之刁鑽奸滑,今日竟有些有求必應之勢?
恰逢家臣在門外提醒,說是已備好酒席。高肇深深一歎“你我之間就不說謝了,入席吧……”
“晚輩自當從命……”
……
佑大的廳堂隻擺著寥寥數張幾案,除高肇夫婦,坐陪的就隻有高湛伉麗,再加一個高文君。
長子高植久鎮晉地數州,今為恒州刺史,舉家皆在恒州(北魏舊都平城,今山西大同)。
另有一女,嫁於河間王元琛為正妃,家中就隻有高湛承歡膝下。
若論歲數,高湛堪堪雙十之齡。但妻妾足足五位,已有三子兩女。
再看李承誌,隻比高湛小兩歲而已,如今卻還是光棍一條。
不然郭玉枝為何跟急瘋了似的,皇帝稍稍一做梗,便如溺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哄帶騙的逼著李承誌去相親……
不怪當初驚聞高文君竟敢與籍籍無名的祖居李氏子私定終生之時,高肇雖怒,卻未懲戒高文君,更未為難李承誌。
隻因高文君比高湛還要大上兩月,翻過新年,就二十有一了……
高肇更是腸子都悔青了若早知高猛信中並無誇張之語,李承誌果真卓爾不群,他入京之初,就該請皇帝賜婚。
但如今,後悔也晚了……
高平公主滿腹怨念,好不容易等到李承誌送上了門,哪有不抱怨他的道理。
但數次張口,皆是被高肇給瞪了回去。
高堪也是一臉不岔,本想著趁此飲宴,好好挖若李承誌幾句。但見父親如此,他連嘴都不敢張。
再看高肇對李承誌和顏悅色,溫聲細語,心中更是生出陣陣醋意。
何曾對他有過如此模樣?
感覺李承誌才是親生的……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如今已是雙九年華,該是迫在眉睫之時……你與張氏女已拜完五禮,不日就該親迎吧?”
李承誌不由的頓了頓。
他沒想到,高肇會在如此場合提及此事?
有些尷尬,但也說明,高肇確實是在為他考慮。
“高堂俱在,沒有新婦隻拜婆母,不拜公父的道理。但家父公務繁忙,便是閒瑕,也至入冬之後才能入京,故而最早也該是那時……”
高平臉色頓時一僵。
隻是一介側室而已,何需那麼多的瑣禮?
尋常世家娶妾,不行六禮、不擺宴席,不聽聲響就抬回府的比比皆是,偏就李氏的禮行這麼多?
這一耽擱,三娘又該到了幾時?
越想越覺得憋屈,若非高肇拉著他,高平早就拍案而起了。
高肇卻如自嘲般的笑道“入冬之後?也還行……若是拖到年節之後開春之時,便是想與令尊喝杯酒,怕也成了妄念?”
這句話,分明在問他何是上門提親……
若是自己能做的了主,他早將高文君抱回家了。
李承誌臉皮陣陣臊熱,隻覺高平公主、高湛夫婦,乃至高文君的目光都如一根根鋼針一般,直往他的臉上紮。
高肇嗬嗬一笑,舉起了筷子“吃菜,吃菜……”
一場飲宴,讓李承誌好不自在。
高肇許是高興,不免多飲了幾杯。不多時就已半醉。高平扶他去歇息。高湛之妻崔氏也頗有眼色的離席,說是要回去照看幼子。
高湛本也要走,卻被李承誌一把按了下來。
都要走了,若獨留他與高文君,瓜田李下,他二人哪能坐的住?
“且坐著莫多聲,我與你三娘說幾句話……”
交待一聲,李承誌又轉過頭。
隻是幾日不見,高文君竟似憔悴了許多。可想而知這幾日她壓力有多大?
“且耐心些,給我些時日,事情總有解決的辦法……”
高文君還未如何,高湛卻先爆了,重重的一掌拍在案幾之上,震的碟碗杯盞“咣啷”做響。
“耐心個鳥毛?父母之命,媒約之言,我且問你,就憑你,你如何解決?”
李承誌隻是冷笑不語。
難道告訴你,我要造反當皇帝?
妾確實不好聽,但若是“妃”呢?
再者,不一定就沒有解決的辦法。就如高文君所言若求平妻,也隻需皇帝的一道聖旨。
以元恪順毛驢的脾氣,並非沒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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