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劫之靈遊記!
「沒有人知道那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也沒有人知道蝕陰為什麼突然就會變成那副模樣——有人說,那是因為蝕陰的力量已經衰減到了極致,有人說是盤古之神冥冥之中看到了人間的慘劇所以才會讓那右眼蝕陰湧出鮮血,不過,也還有人說,是因為那寄居於蝕陰之中的月神女裔背地裡做了什麼不應該做的事情——可是不管怎樣,蝕陰湧血的一幕終於還是驚懾了人間眾生!接下來,伴隨著青鳥的現世,這場戰爭終於開始加速地駛向了最後的終點。」
「那不是很好嗎?戰爭結束,萬物安寧,一切恢複原樣。」悼靈但隻柔聲寬慰,一邊亦隻輕眼相隨——她仍舊是那樣一副悲切的模樣,引人憐惜。所以,悼靈自然而然就想著要將手搭在那女子的手背上,好足以讓她可以感覺到些許從心底迷漫起來的溫情暖意。可是,還不待得他徹底地探出手來,他那心緒之間突然就湧起了她那一方冰涼寒意十足的冷清麵容,叫人隻不禁悲愴地收回那一雙早已經準備好的手——說到底,他終究還是沒有太過豐盛的勇氣和膽量!
「不,沒那麼簡單。」霖兒卻是淒聲著搖了搖頭,長歎一聲,「戰爭雖然已經結束,可是這一片廣袤的大地就徹底地被眾神予以拋棄——廢墟之城,就在那樣滿目瘡痍的時代裡徹底地淪為了眾神遺棄的廢墟之地。你昂起頭往上麵看,雖然頭頂上的月仿佛就在那裡,觸手可及。可是,如果你一直往上飛去,你就會發覺,其實無論你如何努力,你根本就無法到達它的身邊——因為,就在那飄渺的雲層上空,還存在著一道無形而透明的封印結界將你我與那皓月徹底地隔離了開來。」
「那,就是將廢墟之城獨立出來的封印結界嗎?」悼靈也隻微微側身,昂首望天雲兮浮沉,月兮皎潔,看起來仿佛就在同一個高度冷然地懸於蒼穹之巔。可是,那事實的真相卻是它們根本就不在同一個世界之中!「所以,就因為存在著這樣的封印結界,這邊的人們才會和那邊永久地斬斷來往嗎?不過,我們現在昂首看到的太陽和月亮,其實也還是那邊的麼?」
「是啊。太陽和月亮,它們本就高高地懸掛於空。誰都沒有能力製造出兩個同樣的盤古之睛用來俯瞰大地。不過,分離了它們的結界,儘管誰都不曾看見,可它卻一直就在那裡。透明的,若無還有——你以為你可以靠近太陽或月亮,你以為你可以感覺到它們全部的燦爛光芒和熱量,那你可就大錯特錯了!你要知道,眼前所見的,那不過隻是一道淒美的幻象而已!」她的聲音卻是愈發地悲涼起來。可是,不是已經沒有再提及湧血蝕陰了麼?「我們站在大地之上敬畏地遙望蒼穹,仿佛一切都還和以前一樣。可事實上,我們誰都明白,曾經歸屬於這片大地肆意絢爛出光與熱的燭陽和蝕陰早已經落成了旁人眼底的太陽和月亮,再也不可能成為當初的燭陽和蝕陰了!他們,不過是為了讓這邊的人可以繼續苟延殘喘,稍微延續一下廢墟之城的壽命而已——被遺棄的人,終究隻能如此,無從選擇。」
「聽你這麼說起來,好像天帝當真也還做了一件好事呢……」悼靈隨聲附和,臉色倒也稍顯淒涼。
「或許吧。」隻是,他那身旁的女子聲音卻更是低迷而哀切,令人心驚膽顫,不敢忽視。「廢墟之城,這一塊被人遺棄的地方,永遠都無法獲得真正的生機,這裡殘存的人們,都隻不過是那神仙眼底用來試驗的一群螻蟻而已!可是,即便是這樣,我相信,這裡所有的人都不會因為自己是被上天摒棄的一族就放棄自己好好活下去的理由——人活著,不單單隻是靠天上的仙宮神祇們保佑就能夠長命百歲福壽安康的。有些惡,其實也來源於人。如果每一個人都可以安然地在這裡享受他們的生活,他們會比那些擁有著神仙庇佑的歹人們活得更加快樂,和幸福。不是說不要去敬畏上天和眾神祇,而是說,我們每一個人,都應該要學著靠自己的力量好好地生活下去——所以,我知道,一味地依賴彆人的施舍,那真的不會是長久之計。」她冷然的眸子倔強地偏移過來,蘊藏其中的悲聲卻像是一把不經意間透入人心脈的荊棘刺一般所以,她拐彎抹角說那麼多,其實就隻是為了說這最後的一句話麼?
「霖兒!」如此,悼靈終是冷厲著聲音嗬斥直起,整個人都隻板著臉站了起來。
可是,那倔強女子的視線終是也隻緊緊地跟隨著他的身體迅疾揚起,頑固的表情在那朦朧的月白之中化成了一道冷寂的冰牆「不要阻止我,聽我說完。」
「可是——」
「悼靈!」她急切地喊了出來,懇切。「請你聽我說完,好嗎?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疑惑,我也知道你會覺得我突然變了——可是我想告訴你,事實上,不管你對我有多好,亦不論你和青鳥之間
究竟有什麼關聯,可你終究也隻是悼靈,不是青鳥。既然你不是他,那我就不應該將你視為青鳥——之前的我,就一直犯著這個錯誤。明知道我要尋找的人隻是青鳥,明知道你的心中還有愛人,明知道你跟我隻是一路同行要找到青鳥的伴侶而已,可我居然還會迷糊地認定你就是青鳥……」朦朧的清淚凝成一片晶瑩的珠子,迎合著冷清的月白反射到他的眼眸之中,叫人心顫。「是我錯。我不應該這樣做,我不應該讓你難做也讓我自己難受。不過現在好了,一切都說開了,那就再也不必心存著太多想法思前顧後了——你就是悼靈,所以不論你喜歡什麼想做什麼,我都沒有資格要求你去做什麼——隻要,你還能夠帶著我,帶著曉寒,讓我們可以回到那個地方,一切足矣!」
「回到那個地方?」悼靈不禁詫異,冷眉,凝神地盯住了她的眸子。「你說,是哪裡。」
「嵐桂之殿。」可那霖兒依舊隻不卑不亢地回答,仿佛自己根本就沒有說錯任何言辭一般。「那是我們以前一起去過的地方——如果他不會在蒙山等我,那或許他就會回到那裡了。而且,那裡曾經是他父親的宮殿。就算淩空大人已經不在,可廢墟之城中應該也沒有人膽敢在那裡胡作非為的!所以,我如果回到那裡去等他,應該也不會遇到什麼危險的,你就放心好了。」
「放心?」悼靈終於有些忍不住地蹙起了眉頭,咬牙切齒。「你的意思是說,如果你無法回到蒙山,你就要在那個鬼地方等待一生嗎?這和我們之前說好的可不一樣!你說過你要去找到他的——怎麼,才隻剛剛踏上征程,你就後悔了,想要逃了嗎?有那麼辛苦,有那麼累嗎!」
「悼靈。」霖兒卻是哀求一般,緩聲,「可你要知道,你不是青鳥,我也不是你的愛人。所以你必須明白,我們之所以一路同行,無非隻是因為我們之間有了青鳥這樣一個共同目標而已!現在好了,我改主意了,我不想再去找他了——難道這樣也不行嗎!如果他會回來,那他就一定會回來。如果他不願意,那我等一生也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事情,不需要你在這裡指手畫腳的你明白嗎!」她淒楚著麵容,索性就放下了一切的偽裝,混戰到底。「我說了,我會等他。至於他回不回來那是他的事情。還有,我也不需要你去幫我找他回來——你和我之間本就沒有關係,你也根本就不是他,所以你根本就沒有必要搭上自己的小命去那麼甘願地奉獻一生!我不會稀罕的。因為你根本不是青鳥!」
「所以……」悼靈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忍不禁就隻一陣顫栗,悲痛欲絕。「所以你現在隻是在通知我,你已經做好了決定,你已經放棄了,對嗎?哼哼,就因為我不是青鳥,所以你就可以不稀罕我的幫助——你寧可一個人在那種莫名其妙嵐什麼桂什麼的鬼地方等他也不想去將他給找回來嗎?瀾兒!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怎樣!是因為我做錯了什麼嗎,還是因為白天的時候我衝撞了你,所以你……瀾兒,我真的沒有想過要和你置氣,我也真的沒有想過要就此罷手——既然我們都已經做好了決定要一路同行要找回他,那我們怎麼可以在這種時候就選擇罷手呢?瀾兒,我們剛剛才隻踏上第一步而已,你就要選擇放棄了嗎?不可以!你要知道,隻有你才能夠找回他的,你明白嗎?隻有你!」
「不!」隻是,那一方海藍的女子仍舊是冷聲言語,毫不退讓。「我主意已決。不管你願不願意,這就是我的決定,我再也不會去找他了!如果你願意,那就送我回去那個地方。如果不願意,那我們就在這裡分道揚鑣——反正,趁著一切還隻是剛剛開始……」
「霖兒!」有多想不通,有多麼惱恨!明明都已經說好了一切,明明早就下定了決心,明明都已經要再一次踏上征程了,可是為什麼一夜之間什麼都變了呢?是我在做夢,還是這本來就是殘酷而令人絕望的現實?「你到底還想要怎樣!昨天白天裡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你隻是因為我和你爭執了一下,你就選擇放棄那麼大的事情,你不覺得你做得有點太過分了嗎?那個人,他可是青鳥啊!就連老天爺都準備給他機會讓他重新出現在你的身邊,可你為什麼就不願意給他一次嘗試的機會呢?霖兒,你不要那麼自私了,好嗎?」
「自私?」她不敢相信顫抖著回應。
「難道不是嗎?」悼靈的聲音終於也隻徹底地沒入了陰雨之中,分外冰涼。「你拐彎抹角說了那麼多,不就是想告訴我,你改了主意,你不打算去找他,你就打算讓他在外邊自生自滅——他回不回來不重要,他去不去找你不重要,他能不能再牽起你的手也不重要!為什麼,因為你根本就不打算找回他,你就會在這裡跟我耍小性子,你就會在這裡冷著臉讓我答應你——你休想!我告訴你
,這一次你休想!你休想——」拳頭緊攥,發出陣陣恨恨的聲音。可是,那一道哀涼的身影終究還是得顧全她的顏麵。所以,他終是忍不住哭了起來。
「你知道嗎?我什麼都丟下了,我什麼都不要了,我已經選擇將我以前所有珍視過的人儘皆拋諸腦後——那一切是為了什麼,又是為了誰!你口口聲聲說你愛他,可你是真的愛他嗎?我知道你為什麼難過,我知道你為什麼不想再去找他——就因為你看著我心裡有人,就因為你認為我是青鳥,我有朝一日一定會變成青鳥,所以他也一定會愛上彆人,而不是獨你一個……所以,你寧可在這般的時候放棄一切,也要留守住所有過去一切的美好和虛榮,對嗎!你太自私了!你根本就沒有權力決定他的事情,決定我的事情,你知道嗎!」
「我沒有,我沒有……」要有多哀涼?明明不是這樣想的,可是為什麼竟然會……青鳥,悼靈,我……淚流滿麵。
「你不是?哼——」悼靈卻隻冷笑,眼角之餘甚至還隻飛濺出了些許淚跡。「你說得倒輕巧!如果你不是這種人,那你為什麼要生我的氣,為什麼要擺出一副冷臉給我看,為什麼不痛不癢地說這般不再繼續下去的鬼話?我不相信你,我真的不可以再相信你了——我不認為那樣一個純潔的女孩子應該變成你這樣一個小肚雞腸的女人!你知道嗎!」二哥哥,二嫂嫂,你們,真的就要為了這樣的人而獻出生命嗎?
冷眼對視,雙眼之中雖然驚顫著,可那女子卻依舊隻徐徐鎮定下來,散去淚漬,定睛地看著身前的男人,無聲言語你怎麼可以這樣評價我,你怎麼可以這樣諷刺於我!所以,真的是我自己在小肚雞腸嗎?真的是因為他的心裡眷戀著旁人所以我才會對青鳥也沒有信心的嗎?
說到底,她終是明白,一切一切的迷茫和膽怯,無非都隻是因為那一場場冷寂的夢裡突現的秘密!——如果你是蒙翼,那你必然會想著離開雲翔。可如今,我甚至都不會是雲翔,那我究竟又有什麼樣的能力可以用來留下你的腳步,讓你可以安然地留守在我的身旁?青鳥,蒙翼……闔眼長歎。她知道,其實不是夢,而就是她自己,篡改了她當初的堅定和信念!所以,悼靈,你說的對。
「是啊,我是個自私的家夥。我沒有資格站在他的身旁——你現在知道了,我是什麼樣的賤人!我和這世上所有的女人一樣,都小氣,又很霸道,明明貪戀,卻又害怕被遺棄,寧可固守著曾經的秘密也不願意去將他尋回——所以,你滿意了?我的答案,你滿意了嗎?」
一邊說著,她也終是隻那般清冷而傲然地昂起頭顱,就那般冷寂地凝向他的雙眸,毫無懼意。所以,即便是那個男子的眼底盛滿了凜冽的怒氣,即便是那人明明已經恨憎到了極致,可她卻依舊不曾後退,冷然地將自己的心生生埋葬——而他,根本就不會她的對手——男人,有哪一個能夠敵得過自己心愛但此時卻正在哭聲悲戚的女子呢?
所以,忍到了最後,那怒目圓睜言辭冷厲的男人終究還是隻悲切地收起了麵上的怒意和青筋,隻不禁一陣忐忑,心慌,慌亂地就徐徐地放開了她驚顫的身體,淒聲,悲訴,懊惱,自悔「瀾兒,對不起,對不起……我剛剛隻是……」
——所以,又該要恨他了嗎?所以,還是就這般安然地原諒他呢?明知道他是為了自己為了青鳥才會動怒,明知道他是因為關心自己想著要照顧自己才會說出那般決絕的話語,可是,為什麼自己的心上仍舊是不願意就這般決絕地放棄一切呢?霖兒,你怎麼可以出爾反爾!
「青鳥——」不知道為什麼,就在這樣的一個短瞬之間,那一方女子卻竟然突然便回想起了之前自己在夢裡的那一幕如果夢裡天上的星輝可以在自己墮樓的那一刹那化成他的幽影來托住悲切的自己,那麼現在,那天空之中的翡翠月亮,會不會也可以做到那般呢?
思緒一定,微然一笑,晶瑩透亮的淚水卻是輕然地迷漫上來,肆意地飛揚在她的眼眸之中,輕緩浸染她的視線,徹底濕潤她的眼眶。然後,她徐徐地站了起來,麵對著身前那般似高大卻又遠不及青鳥的人璀璨笑顏,柔聲媚語「謝謝你。真的,謝謝你曾為我們所做的一切。」
旋即,還不待那悼靈反應過來,那一方海藍終是隻一步踩空,悵然跌倒,整個人瞬間便隻那般落魄悲涼地滾落下去,直向著那堅硬的地麵摔落直下「青鳥,你會來麼?」
臨近昏沉的最後一霎,她終是依稀地感覺著某個似曾相識的俊俏少年輕快地奔馳了過來,伸開懷抱,竭力地將自己摟入懷抱,一同悲切地摔倒在地——然後,她欣慰地笑了出來,昏沉,但卻並不曾聽見那少年的一聲疾呼,驚聲,「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