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劫之靈遊記!
人,到底要經曆多少事情,才能夠真正地無懼死亡?人,到底又曆經了什麼,才能夠想著將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而甘願為了另一個人赴湯蹈火,死都不怕?而那樣的金光熠熠一並那雙眼眸底下那一陣讓人驚顫的清光——所以,自己真的應該要相信他嗎?他,又真的不是在欺騙自己嗎?可是,儘管心下猶疑,霖兒心底更深的地方卻終是有什麼東西被猛然地觸弄醒了她知道,她根本就不需要再過猶疑,她的心底已然看清所有,已經有了她最想要的答案——以前在幽冥的時候,師姐有教過她任何一個人,在他們的心底都或多或少珍藏著某些最為寶貴的東西,或者人。有的人,苦守的是金銀珠寶的下落,有的人,收藏的便是人心。這其中,前者一點都不可怕,反而很好對付。而後者,伴隨著他們的生命一起跳動的,除了他們自己的心,反而還有無數個追隨者的性命——所以要想對付他們,其實有時候比登天還難。而現在,這眼前的校尉將軍,他的言辭那般真切,那渾身急切的光都彰顯出了他的決意果然,「死亡」,當真能夠容人清晰地辨彆人心。虛情假意,那是最難用來騙到人的!——所以,青蒙,城主……那樣玩世不恭永不安定的一個人,他到底用了什麼樣的方法,才俘獲了這許多的人心呢?
「所以,在那鑾靖城裡當真是發生了什麼異常的事情,對不對!」校尉將軍隻冷厲地低下眼眸,凝神地看向那一道麵色之間隱有淒然的海藍女子,再也不做隱瞞,但隻直言不諱地問「可是不對呀!城主,無論如何他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斷不可能就此進到鑾靖城裡麵去的。所以,隻有你知道那裡麵發生了什麼,對不對?是你,是你一早將那隻有你知道的事情告訴給了城主夫人聽,所以才會讓城主夫人那麼迫不及待地跑過來和城主吵架的,對嗎?可是,那樣的事情,既然你都能告知於城主夫人聽,那你為什麼就不能在朝堂之上說與我們大臣們聽呢!」
他陰寒而冷厲的眸子壓抑得人明顯有些喘不過氣來。「或者說,其實城主和你都知道那城裡麵究竟發生了什麼,而夫人之所以那麼氣惱地苛責城主,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因為那裡麵的人,對嗎?」然,還不待得霖兒開口答複,那樣的將軍終是微然一驚,似領悟一般稍稍感歎著搖頭歎息起來,一邊也隻似自語一般苦笑地說,「原來還是她!過了這許多年,原來那所有的一切,都還是一場無法跨越的劫!過了這麼多年,兩個人心底明明都已然淡忘,可是現在,為什麼蒼天還是要逼迫著他們將那一段早就已經埋葬風塵的情緣挖掘出來重新大做文章呢?!」
言辭分明,意思清楚,所以霖兒終是也隻苦聲一笑,輕緩「你也知道,飛絮,和他之間的事情嗎?」
「嗬——」他笑得蒼白。「怎麼會不知道呢?青蒙那個人,他雖然嘴上從來都不會承認,但是在我們這些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眼裡,他的一舉一動都是逃不過的!所以,我自然就知道那一段情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又是在什麼時候結束的。」
「是嗎?」可是知道又怎樣呢?該來的,不還是一樣要來麼?縱使你們用竭了力氣,卻終究還是無法徹底抗拒那樣的事情吧!如此心歎,霖兒終是微微然回轉過頭,又隻一度淒然著眼神遙看向了那天邊的彩雲——那樣似自在飄蕩的雲彩,它們,到底有幾分心甘情願樂意享受這天上的烈日烘烤呢?「那你能跟我說說你們城主的為人嗎?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竟然可以讓你們這般的臣子生死與共——能擁有這樣的部下,那真是他一生的榮耀。」曾經的通天教主淩空大人,好像也是這樣的吧!
可是,那一旁的校尉將軍終是隻輕然一笑,歎息「他哪有什麼為人哪?你也看到了,終日裡都隻吊兒郎當的,成天也做不了什麼大事,就是喜歡在後宮裡和夫人吵吵嘴打打架,再要不然,就是去山下的地方尋個漂亮的姑娘喝一整夜的酒——委實,也沒什麼值得說的。」可是,那柔聲軟語之間,又怎麼會沒什麼可說的呢?伴隨著這樣的淺聲,那樣的一個人,他的容顏又何嘗不曾輕快地飛馳在人的腦海深處,肆意飛翔——青蒙,青蒙!是啊,那樣的一個人,那樣的一個性子,他就是青蒙,獨一無二的青蒙!
「還是告訴我吧。說不定,我可以幫你化解他和夫人之間的矛盾的。」霖兒終是依舊淺聲,不肯罷休。如此,將軍終是又隻緩緩言起,略顯悵然——
「你知道青篷的事情嗎?我是說他拔出那柄魔劍的事情。那樣的故事,整個天下都傳遍了,直到今天都還有好多
說書人喜歡人前議論這段故事,好像他們真的什麼都見過,什麼都是親曆的一般。」將軍憨笑著停頓了一下,看到霖兒似乎點了一下頭方才繼續說,「青篷,在他拔出了那一柄劍,讓這整個天下都陷入了驚變的時候,年少的青蒙突然間就變了一個人。以前的他和現在其實很像——不一樣的,也就是之間的那一段故事。年少的時候,青蒙很聰明,但卻也很懶散,從來都不曾想過說要去從軍,更加不曾想過要去做一些可以讓自己擁有如今這般城主身份的事情。成天裡,他最擅長的就是想出各種不同的方法來欺淩我們這些鄰居小孩,卻又像一個魔咒一般,從來都不讓我們真正氣惱他的行為——或許,就是從那個時候起,我們這一群兄弟的友誼就開始奠定起來了吧!青蒙,他曾是那樣一個聰慧卻又懂得享受時光的頑皮少年,腦子裡永遠都閃耀著各種奇思妙想。可是,如果他沒有經曆過後來的那些事情,大抵,他根本就不會度過那樣空虛而又悲哀的十年時光吧!」
「就,隻是因為他的哥哥拔出了那柄魔劍,所以,就改變了他一生的軌跡麼……」
「是啊!若是沒有那樣的事情,若是從來都沒有那樣的一把劍,青蒙,他又怎麼會失去雙親,又怎麼會變成孤苦伶仃的一個人呢?」一聲嗟歎,校尉將軍忍不禁就隻搖頭悲愴地苦聲一笑,分外淒涼。「青篷雖然拔出了劍,但他也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裡就西去流浪。相反地,不為人知的卻是他回了一趟老家。老家,不在鑾靖城,而就在這鑾化城的西北,當年最窮苦的那個地方。」
「原來,他本就是這裡的人。我一直都還以為,他們一家人一開始就是鑾靖城的人呢!」
「是啊,剛開始都不是的呢。」將軍笑了一聲,卻似可憐。「如果那一天的事情從來都沒有發生過,或許他也不會陷入那種絕望的境地,更加不會在那個人出現之後跟隨著一同離開鑾化城,前往鑾靖城開始他宿命的下半生——那一天,應該是在天還沒有亮的時候吧!雖然是接近年尾,但天氣也實在是冷得駭人,何況,深山老林終究比不得城鎮,過節的氣氛自然也就沒那麼濃。而也正因為如此,整個村莊裡根本就沒有人知道那拔出魔劍的青篷早已在這一天的黎明時分回到了家中。他誰都沒有驚醒,隻悄無聲息地將那一柄魔劍放回了自己的房間,然後便隻一個人無聲無息地上山打獵去了。可是,正因為他什麼都不曾說,和誰都沒有說過,所以,才會釀成後來那樣的悲劇吧……」
他的聲音突然便虛弱了許多,顯然是發生了什麼分外可怕的事情——所以,又是一場血腥的災難嗎?然而,霖兒終究還是沒有出言打斷,隻聽他道「那一天,距離凜冬祭日大概還有十天的時間吧。因為時間看起來還很充足,所以大人們也都還沒有要去上山狩獵家裡都必要準備的血雉鳥。不過,也正因為大人們都還沒有行動,所以我們這些個小孩就躍躍欲試,總想著能夠靠自己的聰明和膽識獵一些野味回來,即便不是血雉鳥,但也一定能表現表現我們少年的英雄氣概——那一天,我們原本就商議好了,要上山去試驗青蒙新設置好的陷阱——因為血雉鳥有個很特殊的習性它們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就會離巢,到中午的時候就會在岩石下或者樹蔭裡休憩一段時間,而等到了黃昏,它們也就一定會回巢休息了。雖然說它們的巢穴在樹上不會太高,但是我們山裡人有個規矩,『打鳥不翻巢』,也就是說,即便我們一整天都毫無收獲,但也絕對不能找上它們的家門,絕對不可以去翻弄它們的巢穴——要是血雉鳥因為我們而絕了種,那可真就是我們山裡人的罪孽了。」
「可是很奇怪。那一天我們一群人在村門口等了好久,可青蒙一直都沒有出來找我們。按理說,雖然他有時候會很懶散,會賴床,但這種不守諾言的事情可是斷沒有發生過的。所以我就一個人去他家裡找他——他們家在山坳上,算起來,這也應該是不曾有人發覺那些事情的原因吧!——才一開門,我就隻感覺著有一股黑色妖異的東西鋪麵而來,還不等我看清那到底是什麼,我就栽在地上昏厥了過去。再然後,等我被人救醒的時候我才知道,青蒙的雙親已經去世了。誰都不知道他們究竟是怎麼死的——有人說,是那一把劍裡藏著什麼妖魔,然後那個妖魔就趁青篷不在,附在了青蒙的身上殘害了他的雙親。也有人說,青蒙自己本就有夜遊症,所以很有可能是他在夢裡麵看到了什麼,然後就莫名其妙地做了那些事情——因為很奇怪,那一柄魔劍,居然一直都好好地靜躺在青篷房間裡的桌上,好像從來都沒有被人碰過,
好像,當真就是青蒙夜遊的時候他自己做了什麼!」校尉將軍,他終究還是刻意地避開了青蒙父母死時的慘狀,沒有訴說——那,又何嘗不是他一生的劫?
「所以,他就變了……」遇上這樣的事情,誰又能夠真正承受得住,不做任何的改變呢?
「是啊……」將軍終又是一聲長歎,苦聲。「自那以後,青蒙就徹底地變了。他不再相信任何人,不再親近任何人,永遠都固執地躲在自己的房間裡,從來都不肯踏出一步,也從來都不肯再和我們說上一句話。沒辦法,他雖然這樣了,但是我們這些兄弟終歸還是要去好好照顧他的,即便是後來青篷決意西行,我們也還是每一天都會把我們從山上打來的獵物烹製好了給他送過去。」
「等一下!」然而,霖兒卻是突然驚聲打斷,似有疑惑。「為什麼,青篷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還想著要離開呢?他弟弟變成這樣,就算和那把劍沒有關係,就算不是因為他而隻是青蒙自己的過錯,可是青篷,他身為哥哥,又怎麼能……」
「這麼說吧。青篷,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總之,從我有記憶時候起,他就很受人排擠,好像除了他的母親,就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和他多說一句話——很小的時候,青蒙也會想著要黏著哥哥,想要跟著去山上轉轉。可是後來,等青蒙更大一些,等他有了我們這一群玩伴的時候,他就自然而然沒有再像以前那麼親近青篷了。再加上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雖然我們都沒有說責任究竟應該歸咎於誰,但是青篷他自己肯定也知道我們大家對他的看法——我們都知道,青篷,他生來就和我們不一樣。他對任何事情都很冷漠,即便是吃穿住行,他都不是很在意。他每一日都很按時地下田勞作,或者上山打獵,但是,我們都知道,青篷,他很想離開那個地方,再也不回。」
「為什麼?你們,怎麼能夠知道他的想法呢?」
然而將軍卻隻一笑,淺聲「當然是看出來的了。因為有一天,青篷突然收拾起行裝,說他要去鑾靖城一趟,有件很重要的東西要等他去取。我記得很清楚,那一天,青篷第一次和我說話了。他笑著跟我說要乖乖的,要好好照顧好自己的家,還有比我小一歲的青蒙。然後,他就一個人走了,頭也不回——那樣的表情,那樣冷漠的背影,如今想來,何嘗不是在告訴我們他就要一去不返了呢?隻可惜,最初的時候,我們都還以為是他說錯了,他隻是要去鑾化城的中心宮城,而並不是鑾靖城——畢竟,鑾靖城那樣的地方離山裡太遠。我們時常都會玩笑說,這一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要去鑾化城的中山集市上逛上一圈,隻是一圈,見識一下,一生都足了。可是鑾靖城,那是外麵的世界,我們平常都很少提及,更加不可能在那裡會有什麼朋友或者老鄉來往。但是,青篷偏偏走了,直到他帶著一把劍回來。」
「原來如此。」霖兒隨聲一歎,終是瞞住了心中感歎或許,這就是那宿命的召喚吧!那八個人,青龍出水明月迷章的八個人,他們,一定也都是如青篷這般一點點受著命運的無形之手的推動,才漸漸靠近了青鳥和我的命運吧!——那種力量,到底是什麼呢?有誰,可以在這樣的地方也為所欲為?是天帝,是命運,是蒼天,還隻是,莫名其妙的緣由?
「再後來,青篷就將青蒙交托給了我們,說自己是要往西邊的地方去尋個什麼人。雖然我們不知道他這一次走了之後還會不會回來,我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是什麼人在召喚著他離開,但是,我們終究都再沒有試著挽留或者送彆,甚至,我們都隻想著讓他趕緊離開,就好像是要送走一個瘟神一般。可是,誰也不曾想,就在他走的那一天,他留給了我們一錠老大的黃金——你知道嗎,對於我們那種窮鄉僻壤的地方來說,一生能見著一錠完全的銀子,這就已經算是奇跡了。可是那一天,我們不單是見到了金子,而且還是足稱的十兩黃金!十兩,這可以讓我們生活多久,又可以讓我們照顧青蒙多久?——那一次,我們就都以為青篷這一次一定是要一去不返,再也不回來了的。但是,我們卻終究還是錯了——十年,整整十年之後的那一個凜冬祭日的三天之前,十二月裡的第十二天的清晨,青篷,他回來了!是的,他不單是回來了,而且站在村口等待著我們出現的他的身旁,還緊緊跟隨著一個明黃衣裙光鮮亮麗仿佛半分都不畏懼嚴寒的美貌女子……」
「飛絮……」這個女人,一定就是你了吧,飛絮!而那西邊的地方,到底是何處,而你,真的就是那一切悲劇和血腥的始作俑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