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劫之靈遊記!
白霧迷茫,魅影森森。淒婉的歌聲,依舊隻肆意地飄蕩在人的頭頂虛空。而那一行趕路的人,也都隻神色匆忙向著那一方曾經被置下的墳墓迅疾靠近——那樣的地方,若說要忘記,又談何容易。但,也正因為是那樣的地方,所以隨行的夢之終究心悸難安,愈發擔憂地看著那身前的悼靈和熟悉的渺方。隻是啊,那樣的二人,終究將自己完全不曾放在心上。他們麵泛焦灼地往前狂奔。可是,在那樣的儘頭,你們知道自己又會碰上什麼樣的敵人麼?
「兄台……」
然,還不待他開口完畢,身前的悼靈就已然離開,連頭都不曾回看一下,依舊行色匆匆。如此,夢之難免憋屈,卻終究沒有太過深究,隻在身旁宛竹的攙扶下大踏步地向前追及。
隻是,無論他們如何心切,卻終究不知,那樣的輕歌妙音,卻隻將那海藍衣裳的女子引向了山城的另一個方向南。
◇
霖兒緩緩邁步,依循著頭頂那盤旋的聲音四顧緩慢地朝前靠近。她不知道為什麼,隻依憑著心底的感覺朝著自己認為對的地方徐徐前進。
那樣的輕歌,自己聽著卻是哀怨。而淩空散放著那樣悲歌的女子,她又會是一個怎樣的人呢?她的心底,究竟浮沉了多少悲傷,才會換來如此淒絕的歌喉,婉轉卻壓抑?
霧,依舊迷茫。而人,也隻漸漸失去了最初的信念。隻是,那緩步悠然之間,卻終究還是得鎮定地放寬心結,生怕自己會因為懦弱而大失方寸,從而徹底淪陷在這幽深的濃霧之中——
「青鳥。」她在心底幽幽地念。即便那樣的人再也不曾出現身旁,可他卻終究是她心中最後的信仰。「青鳥。如果你在迷霧中失去了我的蹤影,你又要如何,才能夠再見到我的身影?」
歌聲悠揚,夾帶著分明的悲哀和悵然。她在訴說什麼?而她的心,為何要如何悲痛,引人感同身受?
霖兒極力地聽著,依稀辨認著那故事裡的絕望和落魄。
那樣的女子,應該是失去了她最愛的人吧——和自己好像。是啊,和自己好像——那麼,她失去愛人的時候,又麵臨著怎樣的困境?
霖兒自在心間歎息,可那淒婉的歌聲卻終究仿似被她探明了心緒一般。她聽著,愈發覺得自己曾親眼目睹那樣女聲主人所曾經曆的一切悲傷歌聲之中,初起時,還帶著些許歡快聲音。所以在那時候,她應該還是個幸福的姑娘吧!隻是,那突如其來的厄運,終究壓抑得人喘不過氣,隻在風塵之中令人絕望地悲聲哭喚,欲拒還迎——究竟遇見了什麼,而又是誰,非要製造出那樣的可怕悲劇?
她又隻上前,循聲追跡。她在感歎,也在無可奈何。而那似唱出了自己悲歡的歌聲,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悲哀地溺於那樣的風暴之中?
眼帶梨花,她急切地向前奔赴,朝著那感應中的地方,朝著那聲音中似撩動起人心弦的地方急切迫近,狂奔,直到身前的迷霧突然消散,直到那眼前原本的白淨世界突然變成一副凜冽的陰寒妖異之地!
一步,僅隻一步,就仿似冰火兩重天!
凝重的白霧,停止在自己的身後。她艱難地向前凝望,卻終究隻看見那陰森詭異的山林之中肆意地翻飛著無儘墨綠而隱隱泛光的毒瘴,而驚懾人心的黑暗之中,隻清晰聽見自己身前的地方漸漸揚起了冷顫的某種生物緩緩爬過的聲音,淒絕的鬼火飄蕩於空,連帶著冰寒懾人的氣息掠過人的身前,帶走一腔溫暖——歌聲呢?那樣的歌聲去了哪裡?而自己,為何突然之間就……
心,猛然一震。她方才明白,自己,原來已經自投羅網!
「不!」心緒一念,轉身抗爭。可是,不待她反應過來,她才發覺,身後那翻飛的白霧,自己,卻是再沒有能力回到其中……
「天哪,我這是……」哪裡,還能夠承受住這樣的蠱惑和陰謀算計?
於是,隻一秒鐘,眼底,便凝滿了淒絕而自責的淚花。
可是,雖然如此,但也很快,她便隻重新地昂起頭顱,拭乾眼淚,又隻倔強地朝著那幽深而陰暗的山林中慢步過去——身前,不管到底會通向何處,終究,是那一曲悲歌指引自己前來。所以,在那樣深邃的地方,一定還暗藏著一道悲戚的靈魂!她在絕望,她在哀傷,她在感歎,她在悲歌,所以,她才會需要有人走到她的身旁,陪她一起麵對那曾經的苦難!
不是心中無懼,而是已經再沒有那樣的必要——若是已經跨入了敵人的陷阱,與其悲傷滿麵自怨自艾,那倒不如勇敢而堅強地走向絕境。不敢說能夠威懾她,至少,可以讓自己在麵臨死亡絕境的時候,不會畏懼得那麼淒憐,讓人鄙薄。
◇
「到了。」人群突然止步,隨即便隻揚起了悼靈的示意言辭。如此,那身後尾隨的人也終於明白自己如今已然再度置身於那曾經舊識的一場墳丘麵前——曾幾何時,這樣的地方,不是自己在她記憶尚存的時候陪著她一同鑄就的麼?隻是……
夢之偏轉過頭,凝神地看向
渺方。可那樣的女子卻依舊神色淡然。她隻微微俯首,示意,也靠近了那樣的墳丘墓碑。
「等一下!」夢之突然高聲大喊,令人驚詫。
「又怎麼了。」即便已經到了這個時候,悼靈依舊還是無法解除對夢之的懷疑。
「這樣的墳塚,你們當真要闖嗎?」
「你又想說什麼。」悼靈不曾回首,卻依舊流露出了分明的憤慨和鄙夷之態勢。
「我隻是覺得,貿貿然行動,會不會不太妥當。畢竟……」他一臉欲言又止的神態,終究惹人一陣嫌棄。
「你要說便說。不說,那就不要再阻止我們!」抱定了決心,也打定了主意。若是這一步最為關鍵,那麼如論如何,都不會罷手!
「可是,這樣陌生的地方,你們就這樣下去,就一定會覺得安全嗎?萬一出什麼事情——我是說,萬一你們發覺這樣的墳塚之中根本就沒有你們要找的敵人,又或者,這本就是一個陷阱……」
「那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應該要留在這裡,等著這底下的人爬出來,亦或者是等著哪天你告訴我,這裡還有第二條捷徑可以通往嗎?」冷蹙著眉頭,悼靈那回眸蔑視之間,無情的壓力倒是叫人隻生生退避,驚悸——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不要再阻攔我們!」乾脆,利落,回轉過身。那雪白的衣間所絢爛而出的,是磅礴的氣勢,凜冽,懾人心魂。「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彆的什麼事情都還好商量,唯獨這件事情,不可以!」
「……」如此,又該如何勸說?夢之他明知道那深處會有什麼,隻是,要該如何解釋才能夠讓渺方相信,才能夠不傷及渺方那已然淡忘的回憶?渺方……忍不禁,他還隻猶疑地看了渺方一眼。隻是,那樣的女子麵容之間,無論過去多久,終究都不會有任何猶疑的神色表露出來。
——渺方。你依舊,是我避不過的劫……
如此,就在悼靈即將要跨出大步之際,那身後一側的夢之卻是一步搶先,率先走近了那墳丘的碑後入口,凝聲。「我走前麵。」他知道悼靈必有懷疑。如此,不免補充,「我以渺方的性命發誓——我沒有惡意。」回眸,凝神。那淒然的眉宇之間,流淌出來的,卻是分外的柔情,和真摯的關切——誰,又能夠忽視這樣的情真,意切?
「夢之!」隻是,還不及悼靈回應什麼,那身後的女子卻是焦灼上前,生生就想要將他拽出來。「夢之!你瘋了嗎。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在前麵被人重傷,又或者……」
他明知道,他明知道卻還是要走在最前麵!若你受傷,若你覆滅,你就會連帶著她所有的記憶命殞黃泉,徹底消弭於天地間了不是嗎!
她多想要阻攔他。隻是,她又攔得住麼?那樣一個,將渺方放在心間,永遠都最大的人……而自己,為何偏偏,要看上你呢?
◇
陰深的山林,雖不及幽冥那般的陰森可怖,卻終究還在身間纏繞起了各種鬼魅妖異的聲響或者屍身腐臭的味道。
可是,霖兒終是神色淡然,繼續往前直行——她依舊隻憑著感覺在山林中慢慢移步。也不知道究竟走了有多遠,也不知道最後又走過了多少地方,到最後,卻是安然地停在了那山林中難得的一抹幽藍光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