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
鄧白漪麵色複雜坐在床鋪之上,看著半倚窗台的白衣少年。
“這就是你說的……抱著睡?”
“不然?”
謝玄衣看著窗外街景,平靜道“薑凰個頭小,但睡相差,辛苦你晚上多忍耐些。”
掀開床幔鄧白漪才發現,原來屋子還有一人。
也是。
這小家夥全程都在睡覺,她幾乎忽略了其存在……
“那你呢?”鄧白漪小心翼翼替薑凰蓋好被褥,有些不太放心。
“我不用睡。”
謝玄衣搖了搖頭,“這幾天舟車勞頓,你好好休息,接下來還有‘麻煩’。”
“還有麻煩?”
鄧白漪緊張起來,她本以為抵達鯉潮城便算是旅程終點,可現在來看似乎並非如此。
“隻是一些‘小麻煩’。不必擔心,我先前答應的事情,會一一兌現,我會安排你父親在皇城的住所,以及給你找一位靠譜的老師。”
謝玄衣垂眸緩緩說道
“這幾日,你的竅穴已經貫穿大半。”
“再過不久就可晉入第二境,親自熔煉元氣,這個修行速度放到大宗門裡算得上不錯,若得名師指點,很快就可以成為年輕一輩的中流砥柱……”
鄧白漪聽到這,默默垂下頭來,掩蓋自己眼中一閃而過的失落。
謝真這是在趕自己走了……
念及至此。
再後麵謝玄衣所說的,修行上的提示。
都如穿堂夜風一般,過耳即逝。
她嗯嗯敷衍幾句。
謝玄衣看出了鄧白漪心不在焉,也不再多言,雖然共處一室,但兩人都不再開口。
這間不大的客房便陷入漫長的靜默。
興許是奔波太久的緣故,坐在床榻上胡思亂想的鄧白漪,很快便沉沉睡去,昏昏沉沉之間還有呢喃夢囈。
坐在窗邊的謝玄衣搖了搖頭,起身替她拉上帷簾,而後默默合門離開。
……
……
夜幕降臨,鯉潮城卻是燈火通明,更加熱鬨。
佩戴麵具,換了一張麵孔的謝玄衣,獨自走在熱鬨街巷之中。
如今這張麵孔生得很是平凡。
走在街上,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闊彆人間十年。
鯉潮城依舊是當年模樣。
這裡不乏有行走江湖的習武賣藝之人,這些人橫練功夫極佳,各個都是身懷絕技的遊俠,胸口碎石,口中噴火,周圍一堆遊客擲出銅錢打賞。
若換做十年前。
自己如今一定是人群之中看熱鬨,擲銅錢的某位看客。
可如今謝玄衣卻沒有絲毫觀看的興趣。
他的視線越過大街小巷,越過熙熙攘攘人群,投向了鯉潮城東邊的高塔,群鳥掠過天頂,火焰衝上雲霄,遙遠的潮水衝擊堤壩……也衝擊著謝玄衣的心湖。
“嗡!”
心湖之中,響起了消失已久的飛劍錚鳴之聲!
世上最牢固的聯係,便是修士與本命物的聯係。
一旦熔煉。
修士與本命物,便就此綁定。
本命,本命……這二字的含義,重若千斤。
謝玄衣的佩劍名叫【沉屙】。
沉屙在,他便在。
沉屙斷,他便亡。
劍修與劍同在,劍修可死不可跪,飛劍可折不可曲。
謝玄衣就這麼向著鯉潮城高塔方向行去,四周的喧囂之聲漸漸褪去,燈火也漸漸熄滅,最終他來到一處大壩之前,前方是漆黑潮水,在夜幕中衝刷席卷出無數白沫,猶如一頭頭雄獅咆哮。
無數潮水衝擊堤壩。
狂浪翻滾。
勁風撲麵。
親臨現場之後,謝玄衣卻是聽不到心湖中的飛劍之聲了。
他皺起眉頭,仔細感受……
世界無比吵鬨。
心湖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