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最讓男人迷醉的權力。
“走了。”邵勳讓楊勤拿來蓑衣,又道:“直去祁縣。”
溫嶠沒去三垂岡,因為他覺得有一件大事要做。
四月底,他集結了三縣兵馬四千人,南下介休,與占據縣城的太原郭氏千餘人合兵,抵擋住了匈奴人發起的一場凶猛的攻勢。
匈奴集結了上萬步騎,偷城無果之後,便四處劫掠,同時派出步兵攻城,最後撂下了千餘具屍體,攻勢無疾而終。
今天已是五月初七,野外的匈奴人少了很多。
興許是糧草不濟,又或許是連日陰雨,騎兵跑不起來了,總之除留下少數人馬監視介休外,大部散去,不知所蹤。
介休是西河屬縣。
戰國時乃魏趙邊界,故名“界休”。
至本朝,因界休有介子推隱居之所,故更名為“介休”,乃太原郭氏最早的發祥地。
“有樵夫來報,匈奴賊子在南邊冷泉水一帶修築城塞。”介休郭氏的郭悟遙指南方,說道。
冷泉水位於介休縣西南二十裡處,因泉水清冷而得名。
而在介休西南十裡外,平坦開闊的地形就慢慢收束成一個小口,變得崎嶇狹窄,驛道出其中,左山右水,較為艱險。
這個口被稱為“冠爵津北口”——冠爵津就是南北朝時大名鼎鼎的雀鼠穀。
冷泉水位於北口內十裡,地勢較為險要,故修築城塞,以為固守計。
從北口往西南方向行,總計約一百一十裡,可抵平陽永安縣界今霍州),這就是雀鼠穀山路了,整體“兩山夾峙”、“汾水中流”、“上戴山阜”、“下臨絕澗”。
簡單來說,自北往南穿越雀鼠穀的話,驛道左邊是高山,右邊是深邃的汾水河穀,河對岸又是高山。一百一十裡長的路段中,有數十裡尤為險要,本來沒有路,乃開山鑿石硬生生搞出了一條閣道——閣道高於水麵五六尺到一丈不等,如同秦嶺巴山一樣,是北方極其罕見的木質棧道。
匈奴人在冷泉水修城塞,目的不言自明——南北朝及隋唐,這裡就置冷泉關、驛,派兵戍守,晉時沒有激烈的戰爭催化,還沒修建關城。
“太真,要不要去打一下?若讓匈奴人在冷泉水修起土城,可就難辦了。”郭悟說道。
“你啊,功利心太重了。”溫嶠看了他一眼,笑道:“我素來好賭,但在這件事上,不敢賭。京陵、中都、鄔、介休四縣在手,功勞已是不小,你還想賭?”
郭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那就算了。”
“攻平陽,這條路太難走了。”溫嶠看著雨霧迷蒙的南方,搖了搖頭,道:“不如迂回繞道,先取西河,再以泰山壓頂之勢南下。”
“西河山勢連綿呂梁山),人煙稀少,恐難補給。”郭悟歎道:“昔年拓跋普根自西河而下,為劉聰阻於山間,糧儘退兵,損失慘重。梁公若自此迂回,恐招致大敗。”
“此事就不用你我操心了,梁公用兵穩得很。”溫嶠說道:“來太原大半年了,有此功績,夠了。太原諸土族之中,郭氏之功當居首位,梁公必有嘉賞,勿憂。”
郭悟聽了喜上眉梢,旋又說道:“太原那邊,劉雅生可能要跑了。不過這大雨連綿的天氣,想跑卻也沒那麼容易。可不跑又沒辦法,無糧無械,能堅持幾日?”
“他早就想跑了。”溫嶠笑道:“遣一萬兵南下增援劉曜,幾乎全丟了。手頭能有四五千人就不錯了。在此之前,他已將老弱婦孺撤回平陽,顯無堅守之意。也就這幾天吧,看劉靈能不能抓住了。”
晉陽或者說整個太原最大的問題還是糧草。
劉琨、匈奴拉鋸十幾年的地方,能有幾多資糧?劉雅生初來之時,直接帶了上萬落諸部牧人,隨便放牧,可見地廣人稀到了何種程度。
僅有的糧食種植都在太原豪族手裡,他們的態度如何不言而喻。
當然,劉雅生也曾招募了三千戶百姓——拓跋代國流民——耕作,但為時尚短,不能提供足夠的糧草。
打了幾年了,匈奴就是缺糧,從未得到過改善,或者說梁公不給他們改善的機會。
“這幾日你巡視下諸縣,準備好糧草。”溫嶠看向郭悟,說道:“這雨如果繼續下下去,軍糧轉輸將極為困難,梁公肯定會想辦法在並州籌集,哪怕隻能籌得一萬斛,也能減少河南五萬斛的開支。”
太原無糧,全靠河南、河北轉輸,每運過來一斛糧,路上要消耗四五斛——連日陰雨之後,可能還不止,可見就地籌糧有多麼關鍵。
“真沒糧了。”郭悟苦笑道。
“儘力籌措。”溫嶠拉起郭悟的手,笑道:“昨日你還請我喝酒呢,豈能無糧?”
就在溫嶠積極部署防務、籌措糧草的時候,五月初十,好似做了一趟折返跑,李重又回到了晉陽城下。
剛到此處,便得到消息:劉雅生得知上黨之敗,遂趁夜出逃,往西邊山中奔去。
劉靈遣一部人馬占據城池,自領步騎七千餘人西進,銜尾追擊。
匈奴人的敗勢,好像仍然難以止住。
李重在晉陽等了三四天的糧草,五月十五日,率部北上陽曲,直奔石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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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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