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瀏接著補充道:“若是還有鐵石心腸、依舊視百姓疾苦而不顧的暴吏,本府也不得不鐵麵無私!來人,將這些犯罪官員全部押入大牢,每人杖責十下!”周圍的小吏聞此消息,個個驚恐萬分,跪伏在地。林小風冷眼旁觀,深知這些胥吏擅長作秀欺世。
荀瀏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詞後,淳樸的百姓淚水漣漣,久久不願離去。然而林小風早已不耐煩,原本計劃途中試探荀瀏態度,卻未曾料想反被對方搶占先機,於是催促眾人散去以便繼續巡查糧倉:“諸位,請各自歸家吧,荀大人尚有許多公務待辦,定會整飭吏治,不負大家所托。”雖然百姓們依依不舍,最終還是逐漸散去。
周遭百姓望著林小風華貴的服飾和耀眼的金飾,眼中流露出鄙夷之色,私下議論此人品性遠遜荀大人。林小風亦察覺到了自己的失誤,而荀瀏則笑容滿麵,將其舉動看做年輕氣盛、為自己鋪墊政績之舉。荀瀏再次下令,百姓們雖感惋惜,但仍然緩緩散去。林小風帶著一絲譏諷意味讚歎:“荀大人愛民如子,實在令人慚愧。”荀瀏坦誠接受讚美,並謙虛回應:“這隻是為官的基本準則罷了。”於是兩人並肩策馬,一同前往糧倉。
················································
後半程的行程中,林小風與荀瀏並駕齊驅,馬蹄聲在靜謐的路上回蕩,二人徑直來到城中糧倉的大門前。此刻,糧長正忙於清點剛從京城運抵的新一批糧食,一見到荀瀏的身影立刻撲倒在地,惶恐地拜道:“荀大人親臨,卑職未能遠迎,請恕罪。”荀瀏淡然回應:“今日本府特陪同新任巡監林小風一同前來,這是你首次與他相見。”聽聞此言,糧長又轉向林小風恭敬行禮:“下官見過林大人。”
林小風微微點頭致意,步履沉穩地踏入堆積如山的米堆之間,向糧長詢問:“這批大米是什麼時候抵達的?”糧長急切地回答:“是前幾日才從京城送來的糧食。”林小風心中疑惑陡生:“已過去幾天了,為何還未完成盤點?”糧長察言觀色,見荀瀏眼神示意,便如實稟告:“大人,因人手緊缺,所以盤點工作進度略顯滯後。”
林小風並未深究,目光掠過四周,這長江城的糧倉坐落在平坦之地,形似四合院格局,糧食以麻袋裝載,排列得井然有序。他注意到角落裡一把用於探查米質的米探子,疾步走過去取來,走向糧長,將其插入米袋之中仔細查驗。這米探子形似洛陽鏟卻更長一些,其槽口貫穿全長,隻需輕輕一插一拔,便能輕易判斷出米粒的新陳優劣。
經過一番細致審視,林小風確認這批大米品質尚屬上乘。荀瀏走過來關切地問道:“有何發現嗎?”林小風不露聲色地回應:“雖初步看來並無明顯問題,但還需進一步深入查證。”於是他又邁開步伐,移步至倉廒內已盤點完畢的糧堆,再次用米探子逐一探測,依舊未發現問題所在。
荀瀏始終在一旁默默關注著林小風的一舉一動,嘴角悄然浮起一絲微笑,然而笑容尚未完全綻放,便因林小風的舉動而瞬間收斂。原來,林小風竟攀爬到了米堆頂端,俯身深入其中探尋。荀瀏不禁憂慮地提醒:“林大人,裡麵恐怕有潛在危險,請您務必小心!”林小風自信滿滿地回應:“無妨!”
待林小風深入米堆深處,再次使用米探子時,依然沒有發現異常。荀瀏內心暗自揣測:這小子心思縝密,並非易於蒙蔽之人。回想當初明從亮隨便查探就能揪出諸多黴米陳米,如今這些隱秘的問題被藏匿得如此之深,實難逃其銳利的目光。
正當荀瀏思索之際,林小風開始動手搬動頂層的米袋,僅僅挪動了幾袋,米探子帶出的大米赫然呈現出黑褐色,且散發出刺鼻的異味,終於驗證了他的疑慮。林小風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抓起一把黴變的稻米,從容走出米堆。
荀瀏看到這一幕,臉色變得陰鬱起來,站在米堆下凝視著林小風,而一旁的糧長更是忐忑不安,緊緊拽住荀瀏的衣袖,不敢將所有真相全盤托出。糧長深知林小風倘若貪婪成性,一旦揭露糧倉存在的弊端,很可能會借此機會敲詐自己。原本以為林小風不過是一個貪圖享樂的公子哥兒,卻不料他的洞察力如此犀利,竟能深入到如此細微之處。
此時,林小風已經從米堆頂部探出身來,但他並沒有急於下來,而是坐在米堆頂端,右手攤開五指,讓那把黴米緩緩滑落塵埃。荀瀏儘管表麵上保持著鎮定,但糧長的驚慌失措和滿目憂心忡忡早已暴露了內心的恐懼與不安。
荀瀏威嚴地揮手示意,沉聲道:“你去傳令,讓其他人都退下,本官與林大人有要事密議。”糧長聞此言如蒙大赦,迅速離開。而林小風依舊穩坐米堆之巔,他沉重地感歎道:“荀大人視我非友反為敵矣。民間私征的糧食之事,我可以不聞不問;但牽涉到官倉內情,我必不能坐視不管。萬一城外饑民因糧倉問題引發動蕩,波及四方,即便我有一百張嘴也難逃其咎。”
荀瀏聽罷並未動怒,反而以笑麵相迎,勸說林小風從米堆上下來:“林大人不必如此激動,請先下來吧,上麵畢竟不安全。”林小風依言躍下米堆,直麵荀瀏,神色嚴肅地發問:“荀大人意欲如何妥善處理此事?”
林小風平靜一笑,低語道:“我需要五萬兩銀子作為補償,但須事先約定,此事必須絕對保密,否則即便是金山銀山,我也將無處安身。請問荀大人又打算如何處置這批黴變劣質的糧食呢?”
荀瀏在聽到五萬兩銀子這個數目時,眼中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然而仍果斷答應:“林大人所求雖高,荀某願意應承!至於糧倉中這些黴米,既然今日你我坦誠相對,我便直言:後日愛國教和布衫教將在城外爆發衝突,災民也將卷入其中,官兵正好借此機會平息叛亂。林大人可率兵鏟除邪惡,建立功勳,荀某定當如實上報朝廷。憑你與太子的關係,回京調任亦是輕而易舉的事,屆時帶著五萬兩銀子回京,豈不是一舉兩得?”
林小風眉頭緊鎖,追問道:“大人是如何操控這兩教之間的爭鬥?一旦真的引發了大規模衝突,倘若長江兵馬司插手進來,我們又該如何收場?莫非兵馬司也是我們的同謀?”荀瀏苦笑著回應:“京城之中,陛下對任何事情或許都可以漠然置之,唯有兵權一項,絕不會輕易放手。各地兵馬司皆受到陛下的嚴密控製,他們是陛下最忠誠的心腹。若糧倉之事被兵馬司得知,我們將會首當其衝,遭受嚴厲懲罰。不過無需擔憂,我們早有準備,行動迅速,待糧倉銷毀之後,一切由我們掌控。至於教派紛爭,自有我的安排,林大人無需過於憂慮。”
聽完荀瀏的解釋,林小風心中的石頭稍稍落地,這樣一來可以避免與將領產生直接衝突,大膽行事。於是他再次確認:“此事僅限於你我二人知曉嗎?”荀瀏的笑容越發深沉:“當然不止吾二人,明日我會在府衙附近的清風樓召集共同參與之人,並派人協助林大人平叛建功,這樣是否就安心了?”
林小風聽罷情緒激昂,上前握住荀瀏的手,感激涕零:“父母生我,荀大人卻能懂我!”荀瀏突然感到一陣不適,抽出手訕笑著說:“林大人還有疑慮嗎?今日暫且至此,先行返回吧。”
夜幕降臨,荀瀏獨自坐在書房內,尚一維侍立在一旁,臉上掛著憂鬱的神情,終於忍不住發問:“老爺真的要把五萬兩銀子給林小風嗎?數額太大了!”燭火搖曳間,荀瀏的臉龐陰晴不定,氣氛神秘而詭異:“給他就是了,一個在太子身邊看似風光實則地位有限的人物,他知道的事情太多,斷不可讓他重返京城。此人雖然狡猾機敏,心思細膩,恐怕還會再生異心,所以明日我要帶他與眾同僚相見。後日,你隨行保護,趁亂將其除掉,死無對證,銀兩仍舊歸我們所有。”尚一維點頭讚同,讚許道:“老爺真是智勇雙全、決策英明!”
····························································
鄱陽湖麵上波光萬頃,一葉畫舫宛如一片輕羽悠然蕩漾其中。林小風卓立於船艙之內,目光如炬,環視周遭與他並肩共事的群僚,白晝裡的一場輝煌勝利猶在眼前,使得他的麵容沐浴在歡悅的神采之中,那雙眸子猶如璀璨星辰,熠熠生輝,滿載著豪情壯誌的火光。
林小風舉手投足間儘顯意氣飛揚,言辭激昂:“諸位同僚且聽我細說端詳,明日晨曦微露之際,隨曙光初照,我們將率領軍中精銳,如同夜行貓兒般悄無聲息地潛入清風樓,此番行動務必低調隱秘,就仿佛狐狸在月色下悄然逼近雞舍。”
他的話語隨著目光流轉,尤其落在謝洪信與駱華俊二人身上,那聲音陡然加重,字字如金石落地:“謝洪信、駱華俊二位兄弟,你們務必緊跟在我之後,一旦到了關鍵時刻,你們必須誓死捍衛主將,不畏生死,寸步不退!待我手中酒杯破碎為令,便是我們雷霆出擊之時,破窗而入,將那些藏匿樓中的宵小之輩一網打儘!”
林小風的言辭越發犀利如刀,直指要害:“荀瀏這賊首罪孽深重,一旦落於我等之手,必讓他嘗受四肢離斷之痛,絕無半點逃脫可能!若有人膽敢抗拒執法,無需多言,即刻打斷其雙腿以示懲戒,警醒世人。此次行動關乎我等生死存亡,隻許成功,不準失敗,眾位是否都明了此中要義?”
眾人聞此嚴令,無不神色凜然,個個麵帶決絕之色,仿佛鐵鑄銅鑄,齊聲回應:“林大人所訓誡之言,吾等已銘記在心,必將謹遵號令,全力以赴,不負使命,力圖全功!”這一刹那,舫內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而緊張,猶如暴風雨前的寧靜,一股蓄勢待發的力量暗流湧動,等待黎明破曉那一刻的雷霆爆發。
·······························································
次日,晨曦初露,林小風猶如一隻狡黠的狐狸,在黎明破曉前悄然起身,懷中緊緊抱著那台留聲機,踏上了這場充滿未知與算計的征程。此番離彆,他刻意選擇了在姚紅、劉縷與王一力三人尚沉浸在夢鄉之際,昨日因憂心他們生事端,對他們進行了嚴苛的訓誡和整治,一切布置已如同精密的棋局般就緒,收網行動就在今日,無需再對這三人施以任何拳腳。
他單獨召見了姚紅、劉縷二人,麵色冷若寒霜,言語間透出不容置疑的嚴厲,仿佛一把無形的鎖鏈,將二人牢牢約束後安置於柴房之中,確保其無法插手此事。至於王一力,則被遺棄在臥房陰暗的一隅,無人問津,林小風甚至未曾在此過夜,任由他在無知無覺中成為了這場權力遊戲中的棄子。
當朝陽灑滿大地時,林小風抵達了清風樓,早有尚一維在此恭候多時,見到林小風的身影,他立刻滿臉堆砌起阿諛的笑容,疾步迎上前去。林小風甫一下車,便壓低嗓音,聲音中帶著一種沉穩而威嚴的詢問:“此處是否依舊安穩如常?”尚一維忙不迭地回應,言語間充滿了自信與恭敬:“大人儘管放心,此處上下皆是我等之人,就連這清風樓也早已被我方掌控得滴水不漏,萬無一失,請隨我來。”
於是,尚一維引領著林小風踏上石階,步入二樓包廂,屋內已是人頭攢動,座無虛席,一片熱鬨非凡的景象。荀瀏自然是其中焦點之一,除此之外,還有掌管糧倉的關鍵人物、監獄之長、文書大員等諸多朝廷要角均列坐其間,而在角落裡,還隱匿著幾個熟悉的書吏身影。尤為引人注目的是,兩名身著富商服飾者赫然位列其中,林小風心中暗自驚歎:大半衙門機構已在自己精心布局下悄無聲息地被滲透,一旦揮刀斬草除根,整個府衙必將陷入癱瘓,屆時朝廷短時間內恐難以重新任命官吏填補空缺,此舉無疑觸及到了朝綱底線,若皇上得知,必將雷霆震怒,重罰難逃。
待林小風落座,荀瀏適時起身,向眾人介紹這位遠道而來的貴客:“諸位同僚,今日有幸請到的是長江巡監林大人,或許有人還未曾有機會一睹風采。林大人來自京城,乃太子身邊的紅人,各位不妨借此機會向林大人致意。”
聞聽此言,眾官員紛紛站立,向林小風拱手行禮,林小風麵帶微笑,拱手回禮,然而那雙深邃的眼眸始終保持著警惕,從幾雙閃爍的眼神中,他敏銳捕捉到了幾絲異樣的不軌之意,這種眼神在他以往在陽曲縣與狡猾之輩周旋時屢見不鮮,顯然,其中有幾位正布下陷阱等待他踏入。然而,林小風並未因此亂了陣腳,他深知不出一個時辰,這些人將會被自己玩弄於股掌之間,生死存亡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禮畢,荀瀏繼續主持場麵:“今天聚集在這裡的都是自家兄弟,不論地位高低,大家暢所欲言即可。”隨後又熱忱邀請林小風:“林大人,請坐在我身邊這個位置,這是我特意為您預留的。”
林小風微微一笑,心中卻冷笑不已,仿佛看穿了荀瀏的把戲:老狐狸若是自投羅網,倒也省去了他擔心秘密泄露的麻煩。於是,他邁開穩健的步伐走向荀瀏身旁,穩穩坐下。
荀瀏見林小風攜帶一隻木盒,不禁好奇問道:“林大人何故攜此物而來?盒中所藏是何寶物?”林小風坦蕩地將盒子置於桌麵,緩緩打開取出其中的留聲機,淡然回應:“近日城中出現一位名叫悟無法師的人物,此乃法師親自開光的法器——轉經筒,每當轉動之時,顯現出異域梵文經文,據說持有者能祈福消災,心想事成。今日我攜帶此寶前來,願與眾位共享福祉。”
荀瀏對此留聲機倍感新奇:“原來林大人對佛學亦有所涉獵,此等法器實屬罕見。”
林小風含笑應答,言語中透露出些許神秘:“下官對佛學確實略有研究,此物源自遙遠的天竺密宗,據傳是一位高僧親手傳承,價值連城,下官不惜花費三千兩紋銀購得。”
在場眾人聽聞後,私下竊竊私語,視此物為荒謬之舉,認定林小風受了和尚的蒙騙。但荀瀏並未深究,他深知太子喜好新鮮事物,而林小風作為太子近臣,見識必定廣博。
“林大人這般用心良苦,實在令人欽佩。”荀瀏點頭讚許。
林小風頜首讚同,手中輕輕搖動搖杆啟動留聲機,直言此次召集眾人的真正原因:“當前災情日益惡化,倘若百姓因此生變,朝廷問責勢在必行。如今城外愛國教與布衫教趁火打劫,煽動災民,社會秩序岌岌可危。幸而本官已查明,布衫教內部已有我方安插的內線,並且已成功收買教主武一廣,明日將令其主動挑釁愛國教,待兩派相爭之時,吾等正好可以借機一網打儘餘孽。”
然而,在錯綜複雜的官場上,任何議題的討論都需遵循迂回曲折之道,難以直截了當地攤牌。林小風深知此理,但他仍選擇直接發問,輕輕搖動搖杆,插入話題:“荀大人,先前提及的燒毀糧倉之事,何時執行最為適宜?”
此言一出,眾人的目光齊刷刷聚焦在林小風身上,似乎將他視為一個不懂官場潛規則的愣頭青。林小風過於直接的提問,似乎觸碰到了官場潛規則的雷區,讓在場眾人略感尷尬。荀瀏輕咳兩聲,巧妙地掩飾過去:“林大人果然是快人快語,此事切不可操之過急,本官已經安排妥當,隻要明日亂戰開啟,便會下令火燒糧倉,那時黴米化為灰燼,不留痕跡矣。”
林小風嘴角勾勒出一抹譏誚的笑意,他步步緊逼,帶著一種洞察一切的犀利追問:“那倉中的優質白米又將如何處置?”此話甫一出口,屋內的氣氛瞬時微妙起來,眾人的目光再度彙聚於他身上,心中無不揣測:自然是提前運走,化為滾滾銀兩了。荀瀏聞聽此言,麵上流露出一絲無奈與深思,暗自感歎今日林小風的話語顯得有些過於直率和欠考慮。
荀瀏坦蕩地解答了疑慮,語調平穩而誠懇:“這批上乘糧食已秘密轉運至城內三大米行——捌佰、大同以及來冠。容我向林大人引薦,這位是郭家當家人郭勳祺,旗下掌管著捌佰米行;那位則是吳家掌門人吳成佳,手握大同與來冠兩家米行。”介紹完畢,郭勳祺與吳成佳二人立刻從座位上起身,對著林小風拱手施禮,林小風也起身回敬,手中輕輕搖動留聲機,一邊發問:“兩位家主所管理的米鋪究竟換得了多少石糧食?”
麵對林小風的詢問,吳、郭二人心中一陣忐忑,麵露尷尬之色,他們不約而同看向荀瀏,猶豫是否應透露這個涉及利益的核心機密。荀瀏見狀,抬手示意二人落座,滿臉堆笑地說:“諸位不必多慮,在座者皆是一條船上的人,林大人今後也是我們的一員,任何事情都可開誠布公。除去京城輸送的糧草,我們在本地已暗中置換出了三萬石糧食。”
林小風聽罷,臉上閃過驚訝的表情,留意到荀瀏的眼神數次飄向自己手中的留聲機,遂停下了搖動的動作,將留聲機推到荀瀏麵前:“荀大人不妨試試此物,或許能幫你排解一些煩憂。”
荀瀏接過留聲機,饒有興致地轉動起搖把,頓感老季的手藝非同凡響,留聲機的阻尼設計得恰到好處,搖晃之間仿佛能夠消解心頭的重壓。在搖動留聲機的同時,荀瀏開始布置明日的具體任務:“明日兩大教派衝突之時,獄訟何成務必率領人馬嚴密防守糧倉,嚴防亂民趁火打劫。遇見來曆不明之人,一律逮捕入獄,一旦發現異常情況,即刻處決!徐同知需預先準備好奏折,待民間混亂平息後,第一時間派人送往京城。高輝、唐室等人務必各儘其責,按照本官的安排行事。”
荀瀏停止搖動留聲機,正欲轉向關於林小風的任務時,林小風心領神會,及時再次搖動起來。荀瀏雖對林小風此舉略有不滿,但表麵上仍保持著笑容以掩飾情緒。
荀瀏耐心地繼續講述:“對於林大人,明日出城平匪之際,本官特命尚一維及其護衛隊隨侍左右,確保你的安全無虞。”尚一維聞令,立即快步上前幾步,衝著林小風展露自信的笑容,試圖以此展示自己的高強武藝和堅定的保護決心。
此時,門外突然傳來幾聲沉悶的撞擊聲,荀瀏疑惑地問道:“外麵是什麼動靜?”林小風借機轉換話題,提醒荀大人繼續講述有關尚一維的事宜。荀瀏雖然心中對林小風的插話略感不滿,但依舊維持著和煦的笑容繼續交談。
荀瀏站起身,舉杯強調:“此事若能順利進行,我們也算功成名就,但此後各位行事務必要低調謹慎,以免難以向朝廷交代!”眾人紛紛點頭讚同,舉杯互祝,期盼明日之戰旗開得勝,並提前恭賀林小風即將返回京城述職。
林小風適時停下搖動留聲機的動作,小心翼翼地將其放入盒中,提起椅子走到牆角,將盒子穩妥藏匿於椅下陰暗之處。在場眾人目睹這一幕,各自眼中閃爍異彩,荀瀏與尚一維更是用鄙夷的目光瞥向林小風。荀瀏在內心深處默念:此人恐怕已是窮途末路,所以才如此肆意妄為!
儘管眾人歡飲暢談,場麵熱烈非凡,但林小風置身其中,內心卻始終冷靜如冰,正在不動聲色地籌劃下一步的行動方案。他悄然接近尚一維,看似不經意地摸了摸對方堅實如鐵的胸肌,讚道:“果然是練家子,肌肉硬如磐石!”尚一維聞聲後緊張萬分,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情不自禁地退後幾步。荀瀏見到這一幕,心中不禁掠過一絲不安,不動神色地挪動凳子,儘量與尚一維保持距離。
然而,無論是誰,都無法預料到這場盛宴之後隱藏的刀光劍影,以及林小風手中那隻留聲機將會在未來的博弈中扮演何種角色。
·································································
一番微妙的動作之後,林小風斜睨了一眼尚一維那緊繃的褲襠部位,嘴角勾勒出一抹深藏不露的冷笑,繼而闊步走向桌案之前,高舉茶杯,笑聲朗朗道:“妙哉!今日在座諸位共飲此杯清茶,祈願明日萬事順遂、行動無阻!”他的豪氣感染了在場眾人,大家紛紛響應,同聲應和著將杯中茶水一飲而儘。林小風毫不拖遝,同樣以迅雷之勢一口喝乾杯中之物,接著手腕猛地一翻,瓷杯如離弦之箭直射地麵,“砰”地一聲炸裂開來,在這寂靜室內激起一陣刺耳的回音。
瞬間,整個房間陷入死一般的靜謐,空氣仿佛凝固成固體,眾人心頭同步浮現出“愚勇”二字,揣測他是否要效仿古代英雄摔杯為令。未及人們深入思索,林小風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迅猛出擊,一腳直奔向尚一維最為脆弱的部位,與此同時,鐵拳疾若雷霆,徑直瞄準其咽喉要害!
尚一維猝不及防,慘叫撕破了室內的寧靜,捂住下體痛苦倒在地上,喉嚨發出壓抑不住的喘息與咳鳴。就在這一片驚愕之中,大門伴隨著震天動地的破碎聲轟然洞開,一群身強體壯的大漢如猛獸般衝入廳內,使得在座之人瞠目結舌,目光在林小風和門口進來的壯漢之間來回切換,幾乎讓人感覺脖子快要扭斷。
林小風緊接著厲聲喝斥:“所有人不得輕舉妄動!此刻人質已在我控製之下!”聞聽此言,眾人又轉頭看向中央,隻見荀瀏已然被林小風反手扣押按倒在書案上,雙手被緊緊反剪於背後。場麵混亂不堪,恐慌情緒彌漫其間,那些剽悍大漢動作敏捷狠辣,他們手持粗麻繩迅速將滿屋之人逐一捆綁起來,嘴中塞入布團,刹那間,所有人都被製服得服服帖帖。
當一切恢複相對平靜後,林小風心中略感寬慰。荀瀏在他鉗製下掙紮嘶吼:“林小風!你究竟意欲何為?莫非你已經喪失理智了嗎?竟敢對朝廷命官下手!”林小風冷哼一聲:“朝廷命官?我看你們不過是一群欺壓百姓、蛀蝕國家根基的蠹蟲!我奉旨南下長江賑災,卻撞見你們貪婪橫行的醜態,這正是天道昭彰,不容你們再肆意作惡!謝洪信,動手綁了他!”
謝洪信聞聲上前,手法熟練地用繩索將荀瀏的上半身牢牢束縛。緊接著,兩腳如狂風驟雨般襲向荀瀏的雙腿,隻聽得骨骼折斷的聲音,荀瀏尚未能發出哀嚎,一隻碩大的布團便被塞入口中,隻能瞪圓眼睛忍受劇痛。地上蜷縮的尚一維仍舊捂著痛處哀哀求饒,謝洪信眉頭緊皺,低聲評述:“此人武藝確實不俗。”話音剛落,再度補上兩腳,尚一維的雙足也被踏斷。
目睹這一切,林小風麵露微慍:“此舉過於暴力,顯得不夠文雅。”然而謝洪信手腳麻利,林小風尚未來得及阻止,尚一維已被捆紮結實,口中亦被塞上了布團。
屋裡充斥著低沉的嗚咽與無力的哀求,其餘未受傷的人無不惶恐不安地注視著林小風。林小風環視四周,陽曲縣來的一行人臉上皆掛著幸災樂禍的笑容,眼神閃爍著激動與期待的光芒。林小風暗自思量:“正值青春年少,鬥誌高昂啊!”不禁對著自己手下讚賞道:“我林小風部下的兵士,雖久經沙場未曾戰事,技藝依舊爐火純青!”
“所有前期準備都已完成嗎?”林小風詢問。謝洪信大聲回應:“麻袋和馬車均已備齊!”林小風胸有成竹,揮手下令:“立刻行動,裝車啟程!”
眾人依次解開腰間的麻袋,將一個個捆綁的人小心翼翼滑入其中,紮實紮緊袋口。兩人一組,合力將裝有人質的麻袋抬下樓,整齊堆放在早已等候多時的馬車上,每一步動作都伴隨著沉重而沉悶的撞擊聲。抵達宅邸樓下,數輛馬車已裝載滿了被囚禁的人們。
林小風再次振臂指示:“全部送至畫舫上,待夜深人寂之時再進行審訊。”同時,他又派出數名親信前往宅邸各處釋放無辜受困的仆役,並贈予他們銀錢作為重新生活的費用。最後,林小風命令道:“謝洪信隨我押解犯人至畫舫!”眾人領命,於是駕起馬車浩浩蕩蕩奔赴鄱陽湖邊停泊的畫舫。
·····················································
陋室之中,韓桂良一行接獲密令後,猶如星火燎原般疾速奔赴林宅。此刻,婢女姚紅、劉縷兩位弱質女子已被囚禁於陰暗潮濕的柴房之內,她們呼天搶地卻無人回應,處境堪憂。次日清晨,林小風突發奇想,依次喚來二女至其內室,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笑意,揚言要與她們玩一場彆開生麵的遊戲。目睹過王一力受儘折磨的慘狀,二女心知肚明此次召見恐非祥瑞之兆,然而,在林小風那股淫威逼迫之下,她們隻能被迫屈服。
瞬息之間,林小風手中多出一條鮮豔奪目的紅繩,他施展捆綁技藝,手法奇特且與之前對待王一力時的刑罰有異曲同工之處。不過,小風內心深處尚存一絲慈悲之意,並未采用粗糙至極的麻繩,而是選用了一條柔軟舒適的紅棉帶作為替代品。雖然同樣起到束縛作用,但相較於麻繩的粗暴,這紅棉帶不知輕柔了多少倍。二女在紅繩的緊縛下,原本嬌嫩纖細的身姿更顯得楚楚可憐,心中滿是憤慨與無奈。她們本以為將遭受殘酷無情的懲罰,哪知卻被小風以一種極具侮辱性的方式扛進了昏暗無光的柴房中,這種境遇讓她們痛徹心扉,困惑不已。
時光荏苒,柴房中的光線愈發昏暗,纏繞在二女身上的紅繩逐漸成為難以忍受的重負。突然間,門板發出吱呀一聲響動,一道刺眼的陽光直射進室內,數名身形魁梧的大漢背對陽光立於門前,麵孔因光線而顯得模糊不清。為首的漢子朗聲道:“這就是老爺特意用紅繩綁住的兩個女子。”話音剛落,他徑直走過去,輕輕解開二女身上那象征著恥辱和壓抑的紅繩。
人群中議論紛紛,“良哥,這兩個姑娘該不會是知府大人派來的探子吧?”韓桂良深邃的眼眸緊緊盯著跪坐在地的姚紅和劉縷,從袖中抽出兩張沉甸甸的銀票擲在地上:“這是林大人為你們準備的遣散費,從此刻開始,你們便與林府再無半點瓜葛。”二女相顧無言,惶恐不安,無所適從。
提及“知府密探”這一敏感話題,姚紅怯生生地解釋道:“奴婢不能離開,知府大人曾嚴命我們侍奉林大人,若擅自離職,回府必定會遭到嚴厲懲處。”劉縷亦點頭附和,眼中滿是恐懼。韓桂良聽罷冷笑一聲:“知府?在這長江之上,早已沒有知府可言!現在這裡隻有一位獨尊者——林大人!你們的賣身契等物件,林大人自然會妥善處理,無需擔憂。”
聞此言,二女麵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驚愕萬分。姚紅顫抖著問:“知府大人現在何處?”韓桂良回答得冷峻且決絕:“已死!”此語一出,二女瞠目結舌,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得知知府大人已然亡故,這意味著她們或許能夠擺脫那個令人憎惡老者的虐待,重新擁抱自由的生活。
回想幼年時期被那老賊欺淩的過往,以及像貨物一樣被隨意轉手送人的不堪經曆,如今,這個惡魔般的存在竟真的離世。想到此處,姚紅、劉縷的眼角不禁泛起了淚花,撲通一下雙雙跪倒在地,連連叩首:“奴婢感激林大人的恩典,願為大人效力!”儘管心頭疑雲重重,但在逃脫魔爪的可能性麵前,她們內心的慶幸與悲喜交織在一起,對於眼前這位看似冷漠實則帶來解脫希望的林大人,她們的情感變得複雜而微妙。
················································
陋室之內,姚紅與劉縷聽聞知府已死,感激涕零,二人微微俯身施禮,起身之際,卻無人對知府的死因和具體死期細究究竟,隻聽聞其亡故便足矣,此事定無虛言妄傳。這時,人群中忽有一人出聲:“且慢,她們還未領取銀錢。另外,還有一人被囚禁在何處?”
二女按捺住心頭的激動,顫巍巍地拾起散落一地的銀票,悲憤交織的眼神指向旁邊一間臥房,聲音低沉而堅決:“就在那個房間!那是昔日老爺所居之處,關押著一個名叫王一力的人,此人心狠手辣,與知府沆瀣一氣,對我們屢次欺淩,更助紂為虐,行徑齷齪不堪!”
韓桂良抬手示意一切儘在掌握之中,淡淡回應道:“既然如此,你們便去吧。”二女再次深深屈膝行禮,隨後緩緩退出柴房。
待二女離開後,旁人疑慮重重地詢問韓桂良:“良哥,將這些真相告知她們,會不會有差池?”韓桂良麵色平靜,從容答道:“何來差錯之說?如今整座城池皆已在老爺掌控之下,看那兩個女子得知知府死訊後的欣喜若狂,加之她們麵容嬌美,想來平日受儘屈辱,實屬可憐之人。即便老爺在此,亦會為此情此景感慨萬千。”
“走罷,還有一個王一力尚需釋放,我們還需回到船上繼續這場戲碼。”話音剛落,韓桂良率先邁開步伐,走出柴房。
此時,王一力猶如困獸般蜷縮於黑暗的角落,雙目血絲滿布,痛苦不堪。林小風並非有意折磨他,隻是出於一時疏忽。王一力已兩日滴水未進,加上腹中頑疾纏身,身心已然瀕臨崩潰邊緣,酸楚疼痛彌漫全身,耳鳴不絕於耳,他在生與死的邊界徘徊掙紮。
此刻,王一力心中湧起悔意,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對抗林小風,以求避免承受這無邊苦痛,還能共享富貴榮華。猶豫不決的性格讓他時常自我強迫,此次也不例外。王一力在心中默默立誓,隻要林小風出現,他必將毫不猶豫地臣服,乞求寬恕!
耳邊逐漸傳來一陣陣逼近的腳步聲,顯然不止一人。王一力苦笑幾聲,以為是幻聽,畢竟在這府邸中從未有過這般眾多的腳步聲響起,即使是姚紅、劉縷進入此處,也是緊隨林小風之後。然而,如果真有聲音,那必定是林小風無疑。
“終於來了,我得以解脫了!”王一力強打精神,努力挺直腰板,雙膝跪地,艱難地蹭向門口。抵至門邊,背對著外頭,手指摸索著褲緣,試圖慢慢提起褲子。
腳步聲愈來愈近,心跳隨之加速,內心發出無聲的呐喊:“我認輸了!任由你處置,隻求帶我遠離這苦海,哪怕僅僅一日的安逸!”
咣當一聲,門扉被用力推開。王一力閉眼嘶吼:“動手吧!我已經做好決定了!”
“……”
“???!!!”
門邊赫然站著數個壯碩的大漢,他們麵露驚訝之色,仿佛見到了難以置信之事。韓桂良瞠目結舌,喉結上下滾動:“這…這是怎麼回事兒?”
“嘖嘖,原來老爺雖貌似白皙文弱,卻偏好這般獨特的手段。”
“怪不得人家能成為老爺,果然是與眾不同。”
眾人議論紛紛,王一力聽著那些話語,頭腦一片混亂,僵硬的身體緩緩轉頭。隻見六條大漢對他指指點點,他頓時怒喝:“你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