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文廣冷哼一聲顯得頗不耐煩,隨後還是出聲道:“程平。”
被叫到名字的也是個布衣男子,將牢房裡的屍體抬出來後,蹲下身先是扒開衣物,往脖間看了看,隨後伸出手在腹部劃了道,又翻身查看各處關節,口中念叨著什麼。
“…死於昨晚醜時,死因被鐵鏈勒死,傷口較少,事前有過打鬥,占據上風,脖正中間沒有痕跡,不過手肘有勒痕,說明此人先是被勒住手臂,連同手臂夾著脖子咽氣而死……”
見眾人投來疑惑的目光,程平也站起了身。
“這樣……”
說著,他轉身拿著刀鞘放在脖子後麵,道:“然後調轉身形,用腳抵著死者背部勒死。”
說罷,指著皺眉的的祁京的道:“扒開衣物,他肩膀上應也有勒痕。”
不等獄卒動手,胡三就已風風火火的扯開祁京的衣服,見他兩處肋骨確有鐵鏈的痕跡。
胡三一陣稱奇,“大人,您確是神咧!”
不等兩人開口,那姓張的牢頭就已心虛喝道:“滾開!今日有要事在身,你摻和什麼!”
程平還是神情冷峻,道:“祁京書生出身,不一定能一對一放倒此人,是否跟你有關?”
“沒有!絕對沒有!”
胡三跳起身道:“小的確是親眼所見,這貴人昨晚垂憐祁京美色,意欲將行事,哪敢勸阻,隻得在一旁遠遠觀望,捂著耳免弗了貴人的好事,誰知半天沒了聲響……”
那紅發佛郎機人還是怒氣衝天,吼道:“你就不會幫他?!”
“這…咋幫嘛…祁老弟身上又沒多處地方……”
“廢物!”
那佛郎機人幾乎將獄中當差的都點了一遍,“廢物!”
“你!”
韓文廣看著一臉陰霾的程平道:“算了。”
“頭,此事應查全……”
程平拱手道:“此人名叫胡啟發,在這是個有名的盜賊,被我抓來蹲過幾次,如今與牢頭張五乾著獄中騙財的勾當,其人雖膽小怕事,但卻敢盜掘官墓,且知道死者的底細……”
胡三欲哭無淚,爬在鐵杆上才勉強擠出一副無辜的樣子,道:“真沒乾小人的事……”
“哼哼,都是該死的玩意兒。”
程平忍耐已久,聽聞此言,沒有出聲,隻是將刀柄緩緩調轉了方向。
一個最容易出刀的角度。
而一旁的佛郎機人卻已從腰間拔出一截長管,祁京順著燈光看去,見是鐵製的。
韓文廣瞟了瞟,還是沒有鬆口。
“此事是意外,我們合作誰也不想看到,凶手祁京正在此,我不問過程,隻需你兩日後將那批貨物交到我手上。”
“哼!你等明國人,都是盜賊殺手不成!東西就在我身上,你敢來搶嗎?!”
“我會告訴你的上官,你這等辦事態度做什麼生意!”
紅發西洋人操著醇正的大明官話,用那截鐵管抵著韓文廣的額頭。
“明國大明律如此多的條例連一個人都看不住,你等明人不徹查到底,個個揣著明白裝糊塗,當什麼官?!”
“也怪不得會被一群蠻人打的龜縮至此!”
“廢物!廢物!”
姓張的牢頭也有眼力見,看到韓文廣頭上青筋暴起,連忙往鐵欄祁京那踹了一腳。
“滾開!死東西!老子一會兒給你上刑有的你受的!”
祁京見那西洋人已將槍口和目光移了過來,也隻好走到牢房一旁,在胡三旁邊坐下。
也就是這數十步的距離很多內容已聽不清。
最後隻聽到韓文廣那冷冷的聲音:“有些東西是底線,草芥人命已是極致……”
“…對對對,此事乃那書生一人所為,韓大人也是初次插手,都怪小人沒看好,傷了大人們的和氣,貴人想怎麼弄他,小人隻便上刑就是!”
……
半晌過後,韓文廣領著人離開,牢房裡隻剩下沉默的犯人和坐在死牢外的佛郎機人。
“乖乖…真不讓人活了!”
胡三躲的遠遠的盯著一處,眼神卻不由自主的飄向門外的佛郎機人,隨後像是怕被看見,又收了回來。
尋著他的目光,祁京正被一口麻袋壓著,那口裝滿黃土的麻袋上赫然是昨日死去的佛郎機人!
此刻一個活人一個死人正麵對著麵。
還有餘溫的佛郎機人正猙獰著眼眶,吐著舌頭,口中腥臭的唾沫垂涎而下。
而那門外的西洋人也一直重複著一句話。
“讓我弟弟看著你怎麼下地獄吧!”
……
一個時辰後,可以看見月光透過氣窗照了進來。
然而祁京此時並不覺得這副麵容嚇人,一個死人而已又不是沒見過。
真正致命的是壓在他身上的麻袋,不過一個小時,他已快呼吸不上來了。
忍著饑餓,疼痛,他微微扭動了一下身子,喘著粗氣,視野也開始赫然開闊……
滴~
又是一抹腥臭的血沫落下,祁京扭過頭,怕這洋鬼子身上有病毒。
可就在離手不遠處,他看見了一樣最熟悉的東西……
隨即腦中飛快的思考,怎麼在斷氣之前脫身,而這一幕恰好被門外的佛郎機人看到。
他舉著燈,看清了祁京的麵容,愣了一下。
“你…你殺了他…應當下地獄,可我不會這麼容易放過你。”
說罷,那頗顯魁梧的佛郎機人脫下上衣,將那截鐵管放在了桌上,隨後獰笑著拿著一把匕首走了過來。
叮鈴鈴……
隨著牢門鎖鏈的脫落,胡三再一次捂緊了耳朵,喃喃道:“祁老弟,你犯了啥事啊…怎麼個個都要弄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