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魔!
篝火照亮裴寂的臉,並微弱地排斥著黑霧。欒華看著他,意識到這個決定已經不容更改。“鄆王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辦?如果他真的發動叛亂,我一個人能阻止得了嗎?”一直視為偶像的人竟然是窺探皇位的野心家,讓她頗為失落。
“我說過,”裴寂強調,“我會履行對尤二的承諾。”
這句話似乎帶著一個危險的暗示。他想做什麼?刺殺鄆王?欒華不打算繼續問了。她認為自己知道得越少越好。萬一落到企圖篡奪皇位的野心家手裡,也不會被拷問出情報來。
“你……履行過承諾之後,就要離開東京嗎?去南方?永遠不再回來?”
欒華問得顛三倒四,一臉忸怩,甚至有些慌張。裴寂瞧她幾眼,笑起來“現在還考慮不到那麼遠吧?先回東京,把鄆王的事情解決掉再說。誰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麼呢?或許北方野蠻人突然就攻破了洛水防線,把我們都困在東京城裡,一個都走不了。”
“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那麼吉利……”
“哈哈哈,或許還有更糟的事。雷火秘卷說不定會失效,到時候一個雷也放不出來呐。”
“你!”
看來重生也沒讓咒劍士的嘴變得仁慈一點。他平時沒什麼同伴,一定都是被氣死的。
篝火邊的談話逐漸向閒談靠近,酒與烤肉成了主角。刺殺皇帝、東京被圍、雷火秘卷失效、想太多讓人頭疼,不如喝酒。暫時放下不必要的顧慮吧,欒華想,畢竟那些隻是一個猜想,還沒有成為現實。
現實遠比她想象來得更快。距離城門還有一段路的時候,裴寂攔住了欒華。
“前麵有人,”他望著城門的方向,“讓我仔細看看……絕對不是那些留下來接應我們的班直侍衛。”
不是留下來接應的同伴,那就隻能是敵人。他們在城門上宿營,搭著簡易的帳篷。城門旁邊也有幾頂帳篷,外側還有一道拒馬保護。一個值哨的人在拒馬後方來回遊蕩,手裡警惕地端著上了弦的神臂弩。這種弩不能連發,但力道很大,能射穿北魏重騎兵的馬鎧。雖然瞧不見,但裴寂相信旁邊還埋伏著一個暗哨,手裡的弩絕對不會比明哨更差。
“殺了他們,”茱苓在裴寂心裡悄悄說,“按照這段法訣汲取他們的精氣,你會變得更強。”
一段法訣出現在裴寂心頭,文辭深奧幽玄,裴寂理解起來卻毫無滯澀。“這是什麼?”他問茱苓,“昆侖咒術師的法訣?”
“是一個大咒術師研究出來的法訣,但咒術師很少修煉。僅僅研究靈魂的奧秘就已經太忙了,他們顧不上修煉這種增強肉身的秘法。再說,如果不是恢複力無限的不老不死之軀,修煉這個法訣恐怕很危險。”
秦鵬留下的強弓和鐵箭都能用。在箭術精湛的人手裡,它們遠比上弦緩慢的神臂弩厲害。這裡到處都是荒廢的房屋。裴寂找了一幢最高的,躡手躡腳潛入樓頂。
拒馬後麵巡邏的人第一個被殺。來回走了一段之後,他站直了想伸個懶腰。此時天色微明,黎明正要衝破黑暗。裴寂的鐵箭正中胸口,他踉蹌了一下,仆倒在拒馬前。
眼看同伴倒下,城門內側一名哨兵匆忙出來查看。他舉著火炬,因而看不清太遠的地方。一聲弓弦響,鐵箭已經封住喉頭。他雙手在空中抓撓,痛苦地倒下。火炬掉在旁邊。火舌舔著衣服,很快燒起來。
火光和慘叫驚醒了所有人。城牆上睡帳篷的人都爬起來,匆忙地去抓武器。他們製作了一些木棚子,原本是擋雨的,現在正好用來擋箭。遠程狙擊的效果因此大打折扣。
欒華在另一幢樓上觀戰。那裡角度不錯,正好俯瞰城門和附近那一段殘破的城牆。
天空正逐漸亮起來,地平線上微露一抹緋紅。寒風刺骨,風中卷來遠處的喊叫聲。城牆上不斷射出火箭。它們穿過淡淡灰霧,帶著蒼白的軌跡飛向一幢又一幢房屋。火點燃了木窗,隱約照亮暗沉沉的角落。裴寂在屋脊上跳躍,從一幢轉移到另一幢。箭雨追逐著他的腳步,卻無法抓住他。
城門洞裡一陣嘈雜,兩個揮舞長槍的士兵快步衝出。裴寂正等著有人露臉,立刻放箭。他一箭射在左邊那人臉上,當即將其殺死。另一個有些經驗,奮力撲地亂滾。這招挺有效,躲過了致命一擊,隻被射穿膝蓋。
士兵連滾帶爬地衝向旁邊一家廢棄的店鋪,眼看要進門了,後心又中一箭。鐵箭輕易貫穿了皮甲,從另一側冒出尖頭。他被箭頭的力量帶得向前仆倒,拚命想往前爬,可惜隻爬了幾個台階就全身無力。
裴寂也開始用火箭還擊。城牆上的帳篷很快被點著了,城門附近濃煙彌漫。翻滾的黑煙與淡淡灰霧糾纏,一片朦朧模糊。一個士兵嗆得受不了,跌跌撞撞從門洞裡衝出,腦袋上立刻挨了一箭。
城門洞裡傳來嘈雜聲。或許是被煙熏得受不了,士兵們像老巢被捅的馬蜂一樣衝出來。最前麵兩人高舉盾牌,後麵跟著一群人。或許是盾舉得太高了,最前麵那人剛剛邁出半步,小腿便被射中。他淒厲地嚎叫了一聲,拚命忍住沒有跌倒。
煙越來越濃。混亂之中,沒人去想剛才那支箭為何能射中小腿。從屋脊上往下射絕不可能命中那裡,除非射出去的箭會拐彎。他們跑到街道中央,正抬頭尋找裴寂的位置,最前麵那個持盾的人突然慘叫一聲,栽倒下去。
裴寂已經放下弓箭。他左手持盾,右手執劍,從路邊突然殺出。一麵木盾頂在前麵,他一劍猛砍,砸得它四分五裂。執盾的士兵慌忙後退,裴寂揮劍追擊,輕鬆將其殺死,轉眼又去對付下一個人。隊伍一片混亂,煙霧之中,沒人能看清他在哪兒。
戰鬥很快就結束了。駐守城門的士兵或死或傷,還有幾個下跪投降。一個士兵企圖牽馬逃走,卻緊張得解不開韁繩。他一邊解一邊哭,而裴寂已舉弓搭箭,瞄準了他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