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的沉默對秦鈺而言,無疑是默許了他給出的補償承諾,於是兀自做下不再打擾的決定,汲汲營營籌劃著彼此的分離。
本就話少的人越發寡言,甚至連心緒都小心收斂,不願向靈魂彼端的他透露分毫。
不是不想,是不敢。
怕以後他回想起來,記住的都是自己的煩人,提起自己時都是不甚其擾的煩悶。
直到壓抑著的心緒堆積到再無法掩藏,不慎泄露分毫,被靈魂彼端的拂曉覺察。
拂曉沒他那麼多的心思,也是跟他嘴習慣了,毫無顧忌揭破秦鈺極力想要掩藏的心緒。
多日以來的煩悶,在話說開後,忽地找到了傾泄的豁口。
一直找不到緣由的怒火,在此刻終於有了一個合適的理由。
“你憑什麼決定我的未來?轉不轉生是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為我做選擇!”
難怪他總覺得哪兒哪兒都不得勁兒,原來是這向來乖順任自己擺布的人,突然倒反天罡,自作主張到了他頭上!
這如何能忍?
可一句氣話吼完後,他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一口氣堵著,出不去,咽不下,更讓人覺得惱火。
連愣神的秦鈺不曾內視識海,都感受到了他的躁動煩悶。
強烈的情緒波動順著靈魂連接湧來,洶湧之勢像要將人淹沒,秦鈺一時竟生出幾分窒息感。
感同身受地體會了拂曉的惱火,他卻不知胸腔裡那股壓得自己喘不得氣的鬱氣,是來自拂曉的憤怒,還是一時受不住流向拂曉魂體的靈魂力量反向逆流回自身而引起的反噬。
像陷入了翻湧的浪潮,沉浮一瞬後,才回過神來掙脫,不自覺收斂的呼吸放開,秦鈺猝不及防被湧入的氣流嗆得咳嗽兩聲,起伏的胸腔裡,心跳有如鼓鳴,不知道是因為窒息,還是過於激烈的情緒波動。
緩了一瞬,秦鈺才在紛雜的情緒裡,隱秘品到點溺水時猛然抓到救命稻草的驚喜。
這情緒來得莫名,秦鈺不懂,卻本能地覺得,不是該讓靈魂彼端那人知道的。
小心將那點令人不解的驚喜藏起,剝離,秦鈺在良久的沉默後,試探著回答,“那天,我提出那件事後,你沒有說話。我以為,你默認了。”
“哈?”
拂曉怎麼也沒想到,這過錯還繞回自己身上了,當下更為窩火,“沉默就是默認?你還能再自大點嗎?看你平時處理事情,都知道重要的事要再三確定。到了我這兒,轉世重生這麼大的事兒,你一句我‘沉默了就是默認’,就想替我把事兒辦了?”
“你腦子有病啊!”
拂曉知道自己罵得有點兒過分,但他忍不住,“轉世重生,轉世重生,說是重生,老子轉個世,記憶修為全都沒了,我還能算是我?老子想享受的是當下的生活!重生後的好,跟現在的我有個的關係!現在的我又不可能體會得到!”
這倒是秦鈺沒有想過的問題,被他罵得一愣,沉默一瞬後,在拂曉順氣的空當插話,“我會想辦法,儘量保全你現在的記憶。靈魂還是同一個,你還是你,意識或許會有偏差,畢竟環境不同,多少會有些差異,我會儘量不影響你的意識。”
這當然不是件簡單的事,可秦鈺覺得既然拂曉對此很在意,那破壞了他原本人生的自己,理該解決這些問題,讓他能儘量不受影響地回到原本的人生軌跡上。
自己本就是不該存在於世的遺族,卻讓他無辜受到牽連。
這都是自己欠他的。
秦鈺考慮得這麼周全,倒是讓拂曉一時語塞,就連遊離在外的黎安都有一瞬的怔愣。
保留記憶轉生嗎?
幾乎是瞬間想到自己當下的處境,黎安感覺自己似乎抓到了什麼關鍵。
雖然那段屬於拂曉的記憶,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緩慢蘇醒的,可那段記憶確實是以回憶的方式,漸漸回歸他的意識。
縱然之前有過意識拉扯的割裂感,甚至到現在,他都時不時覺得自己跟拂曉是兩個人,卻並沒有出現秦鈺在之前小世界中的心態。
看著拂曉跟秦鈺的相處,感受著彼此間的情緒變化,他並沒覺得好像屬於自己的東西被彆人覬覦搶占,雖然那人是曾經的自己。
可他分得清,就不能簡單將曾經的自己,與現在的自己視為同一個人。
就像之前在玏西梵希特那個位麵當精分神時,他分得清,善念神格,惡念神格,以及本我,他不會將單獨的善念或惡念當作自己。
但在日複一日的旁觀中,心緒隨著複蘇的記憶而波動,不時的差異,並不能抹除過去與未來的他在麵對同一件事,逐漸相同的心態和處理方式。
甚至連性格,都在逐漸趨同。
是自己從沒變過,還是在記憶裡被同化,黎安恍惚回憶不起自己是什麼時候坦然接受自己就是拂曉的。
除了一開始嫌棄過拂曉的話多,他似乎對自己就是拂曉這一點,並沒有產生過排斥心理。
甚至在覺得拂曉話多時,想的都是曾經的“自己”,竟然是這麼的沒臉沒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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