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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1章 慢慢說,彆著急(1 / 2)

“人已經帶過來了是吧?”

李學武在治安員的簇擁下進了審訊室。

把人帶回來的王一民語氣很是嚴肅地對審訊椅上銬著的那人警告道:“認識不,這是我們保衛組的一把。”

“你要是現在交代,我們還可以考慮給你個立功表現的待遇。”

“這是外號叫滿山的那個對吧?”

李學武從門口進來,站在了審訊椅的前麵,打量了椅子的滿山一眼。

“真名叫啥啊?”

“問你話呢——”

廠保衛科裡的治安員可不都是善茬,周瑤再講紀律講規範,也不會在審訊室裡貼紀律類的標語。

這裡更沒有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那一說,他們嘴裡講的永遠都是老實交代,膽敢對抗組織,沒你好果子吃。

當然了,坦白從寬那一套絕對有嚇唬的成分,但後一句絕對沒有。

你要說下手黑,保衛科這些治安員比派處所那些聯防員還要黑。

幾萬人的大廠,絕對安全力量隻有這麼二三十人,還得有歇班的情況。

你想吧,值班這些人的壓力得有多大。

對普通職工,對來辦事的群眾,在紀律和思想教育的條件下,他們當然是人民衛士。

但麵對這些窮凶極惡的犯罪分子,他們是要毫無保留地表現出嚴肅的一麵。

滿山當然認識李學武,見過幾次,也親眼見過李學武幾次打人。

打的還不是彆人,他們的大哥,從衛民到衛國,這狠人都捶過。

衛民和衛國算是栽他手裡了,自從遇到他就沒有過好兒。

這麼說吧,那可真是王二小過年,一年不如一年。

衛民沒了以後,他們消停了好幾個月,期間攛掇個傻嗶出來扛事,沒想到在動物園附近的老莫又遇到了他。

多虧當時機靈啊,沒吃著虧。

等衛國從大西北回來,他們這才算是找到了主心骨。

尤其是衛國從西北帶了個狠人回來,滿山覺得自己就很能打了,但在對方的麵前,根本不夠看的。

當然了,頑主們茬架也狠,但絕對沒有亡命徒狠。

經過幾次的試探和較量,就算是趙衛東、謝前進那些老兵們,見著衛國也得給幾分麵子。

不為了彆的,就因為衛國敢打敢拚。

在這老兵的圈子裡,他們是唯一敢跟頑主硬鋼的。

衛國年輕,可能不懂槍打出頭鳥的道理,但他們這些老鳥都會懂。

就在衛國因為幾次沾著便宜而沾沾自喜的時候,他們也不是沒提醒過他。

當初衛民為啥折了啊,後來他們有過分析,說好鋼易折。

衛民表麵上看,人很謙虛和氣,其實在南方“鍛煉”幾年,骨子裡傲氣的很,也狂的很。

遇到李學武這樣能算計的狠人,不折了才要怪呢。

所以衛國回來後,囂張了一段時間,他和點子、叉子就勸過他,見好就收,江湖勢力已經成了。

其實說白了,跟頑主鬨風頭也好,跟老兵們爭威望也罷,都是為了一個利字。

無論是四九城裡的姑娘,還是地盤上蠅營狗苟,不可能都是你一個人的。

四九城說著小,看著大,但再大,你也是一個人,否則那不沒王法了嘛。

彆說是你衛國,誰來了也不行啊,就連趙衛東和謝前進這些人,你看他們敢立棍,可他們敢嚷嚷平趟四九城嗎?

你要說真跟頑主似的,去跟佛爺收稅,那得了,你的名聲得在老兵圈裡臭了大街不可。

名望積累到如今這個程度,是時候該收一收了,消停的乾點啥不是過活。

就算每周去一次老莫也是夠了的,麵子大大滴——

衛國也是有了這個意思,趙衛東、謝前進等人幾次組織的活動他都沒有參加。

他自己也不是沒有渠道獲得上麵的消息,知道現在搞事情不吃香了。

滿山這些人幫著他搭建起了勢力,在東城一片就要有固定的收入來源了。

到時候財力有了,等年歲到了,家裡安排妥當,那還不是青雲直上?

可惜了,不知道從哪跳出幾個嗶崽子來,劈頭蓋臉的就給他們一頓揍。

當天是謝前進叫了他們出去玩,騎著車子正踩著馬路牙子等謝前進他們呢,沒想到讓幾個小崽子給打了。

回頭這麼一問才知道,是頑主們動的手,帶頭的叫張建國,就活躍在東城新街口一帶。

這特麼還能忍得了?

就連謝前進這孫子惹的禍都不顧了,讓古董兒查了對方的家,帶人就上門去了。

解氣是解氣了,可江湖爭端再起,這筆帳算是欠下了,恩怨也結下了。

他一方麵得防著張建國,一方麵還得找謝前進算賬。

謝前進自知理虧,躲著不見他,就連他占了對方幾塊地盤都不出麵。

這股子氣沒地兒撒,又遇見李援朝跳出來裝嗶抖擻。

老兵們最在乎啥?兩個字,麵子。

在有一定的經濟基礎後,要持續擴大自己的影響力,在圈子內部搶占資源。

你越是牛嗶,越有哥們跟著你,你越是時髦,越有姑娘追著你。

姑娘越多,哥們越多,財力越多,地盤越多,無限循環。

那麼問題來了,麵子是從哪來的?

大概三個方向:兄弟、婆子、車子。

你說你有麵子,那好,你兄弟得多吧,能打能扛吧,女朋友得好看又能玩得開吧,騎的車子得時髦牛嗶吧。

這三樣衛國全都有了,他哥留給他的這些兄弟,各個都是能打能算的。

他哥留給他的女朋友童言雖然燒了點,在他去大西北的時候跟了好幾個,但耐不住長得好看玩的花啊。

他哥留給他的二八大杠絕對是最紮實的好東西,連鎖鏈子都有。

所以說,衛國是撿了他哥的便宜,輕輕鬆鬆成了老兵圈裡的頭麵人物。

咱就說,他都這麼牛嗶了,還有啥能讓他不舒服的。

一個傻嗶騎著不知道跟哪整來的小鐵驢,時髦又洋氣。

有區彆於二八大杠的紮實,更不同於傻大笨粗的大摩托,這玩意兒太掰了!

真的是男人見了咧嘴,女人見了劈腿。

就憑借這台小鐵驢,李援朝沒動手,沒茬架,沒惹豁子沒挨罵,愣是在老兵圈子裡掙足了麵子。

你要當著彆人的麵顯擺也就算了,當著衛國的麵,他心裡能服氣嘛。

我特麼打生打死的落下一個勇字,你騎台鐵驢轉一圈就落下個屌字,我特麼太吃虧了啊!

沒說的,謝前進的事先放一邊,車子的事要緊。

他從他爸的關係那借了一台212,在某次活動中亮了個相,算是挽回了一些麵子。

可等李援朝那個嗶養的又嘚嘚颼颼地開出一台更精致的吉普車時,衛國受不了了。

丫的是不是故意跟我較勁啊!

必須蓋了他!

這個時候滿山已經發現,衛國不是飄了,是特麼瘋了。

竟然想著偷車,或者搶車。

他們是老兵,不是老匪,這時間也不是去年,敢這麼彪,不玩命嘛。

尤其是當聽說衛國把目標盯在了紅星廠以後,他心裡就是拒絕的。

他們幾個勸衛國,這李二疤瘌絕對跟他們犯衝,八字不合,遇著了非死即傷。

衛國忍了幾天,可耐不住李援朝越來越在圈子裡得勢,他是受不了了。

也不是不聽勸,不在紅星廠裡鬨事,而是選擇了落單的羚羊汽車。

反正就開著玩幾圈,大不了虧點錢,找個傻嗶扛下來,他的麵子更重要。

蹲點的時候說的好好的,就是“借”車,司機要是反抗,那就綁起來扔路邊,反正大夏天的,也凍不死。

萬萬沒想到啊,團夥裡那個西北來的大虎嗶……

“沒關係,男人嘛,總要講義氣要麵子的,這我們都理解。”

李學武一歪脖子,從後腰上抻出“正義之錘”來。

這玩意兒滿山太熟悉了,衛民和衛國從交道口所出來的那一次,聽說就是被李學武這麼給收拾過。

丫的心黑手狠,手槍當手錘使,砸人手指頭跟砸釘子似的。

混街麵的誰不知道,李學武的姥爺在交道口胡同裡弄了一家回收站。

明著是回收站,其實也乾一些家具的生意,二手回收再修理售賣。

所以都說李學武的手藝是跟他姥爺學的。

但衛國有話說,李學武絕對是學藝不精那夥的。

他聽著李學武說最和氣的話,卻掏出手槍乾最狠的事,心裡就打突突。

打老虎攮死人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這輩子完了。

所以被抓了,到底要不要交代,是他心裡的一個坎。

跟特麼兄弟義氣沒啥關係,落在李學武手裡,絕對要吃槍子的。

現在的問題是,他交代了,是早死,不交代,查不清事實。

所以他現在心裡含糊著,踅摸怎麼對抗李學武的審訊。

李學武當然了解他們這些人的心態,所以一上來就沒打算來軟的。

這小子跟聶小光的情況不大一樣,聶小光嘴裡咋呼的歡,實則沒沾紅。

就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也不是沾紅之後的狀態。

你再看看眼巴前這慫貨,從打見著他進來開始,腳就開始不聽使喚地哆嗦。

當然了,表麵上還是一副大氣凜然的水泊梁山好漢的模樣,下盤虛了是心理和身體反應。

沒關係,李學武對付這種貨色最是有一手了。

“同樣的,我們乾保衛工作的,也是要麵子。”

他耷拉著眼皮,盯著滿山說道:“廠裡出了這麼大的事,一天之內要是辦不妥,我李學武也沒法在道上混了——”

“啊——啊——嗬——”

李學武的這一句話還沒說完,滿山的心理防線還沒搭建起來的時候,保衛處之虎呲牙了。

滿山原本以為李學武會像對付衛民那樣,砸自己的手指頭。

所以他死勁地攥著拳頭,就算槍柄砸在虎口上,也能抗一抗。

但是萬萬沒想到啊,李學武瞄準的是他的腕骨,根本沒給他反應的機會。

其實他也沒機會反應,手銬在鐵椅上,整個身子固定著,胳膊想往回抻都不行,隻能挨砸。

他使勁喊著,喊得嗓子都啞了,可還是舒緩不了手腕上的疼痛。

滿山頭皮發麻,眼球突出,這一刻他隻覺得時間過得特彆慢。

手腕上已經不疼了,但全身都在疼,他不知道,這是身體的一種自我保護。

手腕不疼的原因並不是他有鋼筋鐵骨,而是保護機製啟動,那個地方已經麻了。

眼見著的,滿山手腕骨的位置鼓起一個大包來,黑紫黑紫的。

“我現在要問你真名是什麼,你一定還不願意說吧?”

李學武沒在意他的喊叫,用槍柄敲了敲鐵椅桌板,瞄準了他另外一隻胳膊,“沒關係,我完全理解你為兄弟扛下一切的心情和願望……”

“劉滿山!劉滿山!”

滿山額頭上已經見了汗,不是天熱,審訊室裡發悶,而是冷汗。

他現在隻覺得半條胳膊不聽使喚了,一個勁地哆嗦著。

不等李學武的話說完,思維能力恢複,有能力說話了,使勁地張開咬合的牙齒大喊道:“我叫劉滿山!”

“嘖,這多沒意思——”李學武眉毛一挑,道:“你要硬就一直硬到底,要交代就交代個徹底,浪費我感情了不是。”

他手裡的小錘子不安分地敲了敲,說道:“我要說讓你完全交代,你心裡一定不願意。”

“畢竟嘛,跟了衛國這麼長時間了,說從小玩到大的發小也不為過。”

李學武的語氣一直這麼平和,波瀾不驚的,看不出一點生氣的樣。

隻是他的話剛說完,掄起胳膊,照著剛剛砸下去的位置又狠狠地來了一下。

“啊——嗬——咦——”

滿山這一次躲的是另一隻胳膊,完全沒想到李學武不按套路出牌。

黑紫的大包這一次算是純黑了,黑的發亮,好像黑麵饅頭似的。

劉滿山的吼叫聲沒有第一次那麼響亮,但他額頭上的汗水比雨澆的還要嚴重。

就像有人用水舀子往下澆他一樣,身上的棉布襯衫都濕透了。

這一刻他恨不得自己死過去,也不用忍受這種撕心裂肺的疼了。

都說大音希聲,大疼也希聲。

疼到一定程度,人就沒有力氣嘶喊了,隻是看著麵目猙獰,齜牙咧嘴的。

劉滿山現在的樣子,跟李學武上午在周瑤遞過來的照片上看到的那些廠裡犧牲同誌的表情差遠了。

他現在才挨了兩下子,那幾名同誌挨的可是十幾下子。

到底是怎樣的仇恨和扭曲的心裡,才讓他們對普通人下黑手的。

無非就是炫耀和麵子,搶一台車去瀟灑就真的比四條人命重要?

“現在擺在你麵前的有兩條路”李學武再一次敲了敲桌板,對著劉滿山說道:“第一條路,你禁不住,把所有的事實供述清楚。”

“第二條路,你堅持住,等我們把你的那些兄弟像抓老鼠一樣,一個個地揪出來,你們再一起上路。”

“趕緊說吧——”

王一民皺著眉頭擺了擺手,示意值班員去接醫生。

他則是麵色嚴肅地提醒道:“你都到這了,扛著還有意思嗎?”

“還是你覺得你的那些兄弟比你夠義氣,就算被抓了,也一樣的硬氣?”

“沒關係,咱們這也算是一種比賽了,保衛處跟時間賽跑嘛——”

李學武撇了撇嘴角,說道:“明天是周一,一早我得跟廠領導彙報。”

“咱們打個賭,我賭你熬不過我的審訊,你賭你的那些同夥熬得過今夜怎麼樣?”

他挑了挑眉毛,慢條斯理地說道:“賭注我都想好了,就是你們上刑場挨槍子的順序。”

“你要是贏了,我讓你最後一個吃槍子,我要是贏了……”

“叉子去他二姨家了——”

李學武的話還沒說完,疼得麵目扭曲的劉滿山終於扛不住勁了。

他抬起頭,看著李學武說道:“司機是老虎殺的,副駕駛是叉子拌的手腳,衛國下的手……”

“咚咚——”

李學武敲了敲桌板,淡漠地看著要全交代的劉滿山說道:“我現在還不想聽這些,你知道我想聽什麼。”

“叉子……叉子他二姨在房山……”

劉滿山遲疑了一下,又繼續講道:“點子說他去津門,他們家有親戚在那邊,不過我不知道是真是假。”

也不知道他是真害怕了,還是真想明白了,誰先交代誰便宜。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動手了,既然參與了這次的行動,就落不著好。

就算衛國他們真的跑了,李學武絕對會拿他頂賬。

所以說,衛國他們落網,才是他求生的唯一出路。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沒有下黑手,隻是參與了,並且有立功表現……

不用李學武仔細問,竹筒倒豆子,他把點子和叉子的位置交代了個清楚。

“衛國呢?他去哪了?”王一民耐不住勁,一邊給值班員打手勢一邊追問道。

他是讓人去通知還在城裡搜查的周瑤,可以定點抓捕了。

這邊繼續審問道:“衛國和那個叫老虎的去哪了?”

“衛國沒說,他隻說讓我們先走,他得回家一趟。”

劉滿山哭喪著臉說道:“從大橋那回來以後,我們在東直門就散了……”

“通知周瑤,去衛國家,找不到人就審他父母。”

李學武利落地收起了手裡的手槍,轉回身說道:“我會給分局打電話,請他們出具手續協查。”

“明白,我這就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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