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家企業的乾部、部裡抽調下派的乾部,以及其他係統和工業流轉來的乾部。
紅星廠組建的分廠和分公司是要接納這些人進來賺前程的,哪可能讓紅星廠吃一家獨食。
老李也是夠凶狠,夠有擔當的。
他頂著上麵的壓力,硬是在晉級的前夕,把各個分廠和分公司負責人的崗位給安排了下去。
且看這一輪的乾部調整名單吧,機關各部室一把手和副手基本上都安排了下去。
既然是大部室和分廠、分公司說話,那小處室負責人這一陣地就可以有選擇地放棄了。
在集團化進程還沒有開始前,李懷德不介意把位置讓出來,就算機關處室各部門的負責人是其他單位調來的,也不耽誤工作不是嘛。
舍得舍得,沒有舍,哪有得。
要是給紅星廠十年來發展,都不用從外麵兼並企業進來,何必受這一份苦和罪呢。
沒辦法,體量急劇膨脹,必然要忍受平衡和妥協的安排。
李懷德很器重韋再可,從安排他擔任教育和醫療管理局局長這一職務就能看得出來。
這純粹是白撿功勞一樣了,教育體係已經構建完成,醫療體係也打了足夠厚的基礎。
隻等著今年上半年醫院建起來,各科室完成組織和業務建設,就可以收割成績了。
說鋼城二院和療養院,其實完全可以複製京城一院的模式粘貼過去就行了。
就連醫療力量都是現成的,這年月可不缺少醫生,隻缺少城市內的接受單位。
韋再可是老組織了,李懷德用他跟用李學武一樣,都是堵在最麻煩,也是最耗費時間的窟窿上的關鍵人物。
所以他才說隻給韋再可一年半的時間,這也算是一個承諾了。
話及於此,敢不用命?——
“保衛組那邊怎麼樣?”
老李看著韋再可離開後,喝了一口熱茶,這才問了李學武。
李學武當然知道他想問什麼,保衛組的工作他以前怎麼不關心呢。
還不是蘇維德來了,他老在心裡惦記著嘛。
所以,老李問的不是保衛組,而是主管保衛組工作的蘇維德怎麼樣了。
“蘇副主任還是比較關心紀監工作的。”
李學武撓了撓眉毛,回道:“這兩天調閱了兩年內的紀監工作資料,還在熟悉工作。”
“嗯,我聽說了——”
李懷德不知道什麼意思,長歎了一口氣,看著窗外說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說完,他扭回頭看向正在捧杯喝茶的李學武問道:“你對紀監工作是怎麼看的?”
“做總比不做強,對吧?”
李學武無奈地笑了笑,說道:“保衛組各科室部門都麵臨著調整和挑戰。”
“職工數量暴增,各分廠和分公司的成立與保衛部門的匹配,多個項目立項等等。”
他晃了晃腦袋,滿臉疲憊地講道:“就算保衛組的人數增加了,可新保衛的訓練和培養對於我們來說也是一種負擔。”
“唉——都是這樣啊。”
李懷德緩緩點頭,感同身受地說道:“這是企業進步的陣痛,必須要經曆的過程。”
“我們要允許同誌們忙中出錯,儘量關心和組織力量支援,少一些責備吧。”
他手指敲著桌麵,講到:“維德同誌跟我有過一次談話,就在昨天。”
“他對保衛組現在的組織結構提出了一些意見和建議,我還是考慮了一下。”
李學武知道老李要說什麼,機關裡發生的事是瞞不住他的。
隻是這會兒心知肚明之下,也要保持應有的克製和冷靜。
他並沒有接老李的話茬,而是就這麼等著對方開口。
老李也知道他的心思。
把董文學和李學武搬出保衛組,是他用一係列條件爭取來的。
同時,雙方也保持了友好的合作和互信。
在此基礎上,才一力促成了現在的紅星廠機關正治生態格局。
隻是蘇維德的到來打破了本該有的平靜,使相對穩定的生態格局出現了一絲絲波動。
最明顯的莫過於人事安排,董文學在離開前就已經與李學武布置好了保衛組的人事工作。
現在老李說蘇維德有意見,那讓董文學和李學武怎麼想?
蘇維德是不是真的有意見,還是你老李有意見,或者是蘇維德挑撥離間。
沒法說,這種話說太清楚了就失去本來的信任和意思了。
所以老李為難之下,還是講了出來。
“關於衛三團王小琴同誌擔任保衛組副組長的意見,我是同意的。”
聽老李如此說,李學武的眉毛微微一動,但借著喝茶的動作掩飾了下來。
老李的這句話很好辨彆,無非是蘇維德不同意,老李給對方否了。
都是一個班子的成員,蘇維德還是剛來的同誌,否了對方的一個提議,就不能否第二個了。
所以,聽話聽音,第二個意見是什麼?
“他並不了解咱們廠安全保衛工作的核心和本質,這倒是可以理解的。”
李懷德先是解釋了一句,隨後又講道:“他也跟我提了一下加強紀監工作的意見。”
“這個我倒也是沒意見。”
他看向李學武說道:“目前保衛組主要承擔著幾項職能,保衛、監察、應急以及安全生產。”
“保衛和應急工作當然不用講,這是在係統內都做出了成績的。”
他頓了頓,掃了眼李學武的臉色,這才又說道:“監察和安全生產工作可以再加強一下。”
“嗯,我服從組織的決定。”
李學武點點頭,很坦然地接受了李懷德的安排,並沒有過激的反應。
李懷德緩緩點頭道:“我是知道你的,有大局觀,有思想,有能力。”
打一棒子給個甜棗嗎?
倒也不至於,從老李的辦公室出來,他便收到了消息。
保衛組將要再調入兩個副組長,同為副處級乾部。
負責安全生產工作的叫邰俊才,來自兼並的十六家企業,此前為生產管理處副處長。
管生產的來管安全生產,其實不算很對口,但作為負責人,並沒有太高的要求。
負責紀監監察工作的副組長卻是李學武認識的,還打過不少交道。
想想都覺得可笑,世界就是個草台班子嗎?
——
“隻能做到這種程度了嗎?”
李學武手撐著桌麵,仔細看著轎車的圖紙,另一隻手的手指捋著圖紙一點一點地摳。
車輛研究所負責人王誌苦笑著說道:“光設計和計算公式我們就做了七版。”
他點了點方桌上的圖紙道:“這是按照您的要求,性價比最高的一種思路了。”
“在兼顧性能和質量安全的前提下,儘量壓縮成本和各項經濟指標。”
“那也不能太壓縮,對吧?”
李學武敲了敲圖紙上內飾的部分,對王誌強調道:“買車和用車的人隻看兩麵。”
他將兩張圖紙合在一起說道:“裡麵和外麵,這就是車主的臉麵。”
“看起來美觀,開起來樂觀,咱們得抓住客戶的心理啊。”
看得出王誌臉上的為難表情,李學武仔細觀量著手上的圖紙,說道:“彆忘了,咱們這款轎車,可是完全對外出口型啊。”
雙開門,雙座位的轎車,就算再便宜,在國內也沒有什麼市場。
你有見哪個領導的秘書又能辦公又能開車的?
一台辦公車輛至少要四個座,這年月除了辦公需要,誰會乘用轎車?
似是婁鈺那些老錢們早就把手裡的汽車處理掉了,還能等著抄家的上門釘釘子啊。
經過兩年時間大學習活動的努力,馬路上跑的汽車不敢說百分之百啊,但也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都是公務車輛。
所以,雙座位,轎跑輕便風格的“雙子座”轎車並不是適合國內的市場。
早在設計之初,李學武也沒想著供應給國內的市場,這就是史密斯·派克要求的,打開汽車對外貿易市場的鑰匙。
品牌泛量化,形成絕對影響力,再研究高檔轎車和賺取品牌溢價。
如果純靠成本和質量相匹配的價格進行出售,那世界上所有車企都發展不起來了。
你看後世無論是保時捷還是法拉利,亦或者是庫裡南、邁巴赫、勞斯萊斯等等豪車,無不是以賺取品牌溢價來進行收割利益。
彆遲疑和懷疑,BBA也是一樣,汽車的製造、運輸和銷售成本遠不及你的花費。
就聽那些新聞說什麼寶馬和奔馳的價格大跳水,虧的叮當響了。
扯淡,他們隻能說掙的少了,絕對沒有虧損的情況。
你見過有虧本賺吆喝的傻子嗎?
就算是有這樣的傻子,他們願意遠渡重洋,千裡迢迢來給你送福利嗎?
你要想,他們的價格折成這嗶樣了,還能賺你的錢,那他們的品牌溢價得多高?
史密斯·派克同李學武談的營銷策略便是反其道而行之。
在無法實現技術設計、品牌影響和營銷渠道等因素的先天優勢時,對標質量和品牌的“良心”價格未嘗不能打動人心。
真誠是最強的必殺技嘛。
當然了,這裡說的良心價還要打個雙引號,因為李學武也沒有什麼慈悲之心,千裡迢迢給港城以及東南亞送福利。
少賺一點嘛,薄利多銷,紅星廠在轎車項目上的投入早就賺回來了。
怎麼,投資人的錢不能坑是吧?——
“領導——”
就在李學武“研究車”的時候,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李學武直起腰看了看,見是樊華,便招了招手道:“來。”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汽車圖紙上,嘴裡給王誌交代道:“暫時就這樣吧,細節再扣一扣。”
“既然用了更多的塑料件,那就把座椅的舒適度提上來,車裡能看得見的部分搞精細一點,美觀一點。”
錯開身子,示意樊華也看一看,嘴裡還交代道:“差不多就給港城那邊發一份過去,問問經銷商的意見,不過也彆全聽他們的。”
“好的領導,”王誌笑嗬嗬地說道:“史密斯先生倒是郵寄不少汽車資料過來。”
“看書要是能設計汽車和製造汽車,那這個世界上就遍地都是汽車了。”
李學武點了點自己的腦子,給王誌玩笑道:“設計,還是需要有趣的靈魂呢。”
“這是當然——”
王誌也不嫌磕磣,當著好幾個人的麵拍李學武的馬屁,“您是我見過最有靈魂的設計大師了。”
其他人聽王誌的話可能會認為他在拍馬屁,但在李學武聽來,這小子是不是在罵我啊!
“這是新設計的汽車嗎?”
樊華好奇地張望了幾眼,沒怎麼看懂。
直到李學武隨手抽出一張效果圖來,她這才有被驚豔到。
“這小汽車好漂亮啊!”
“看來我確實有才華!”
李學武對著王誌等人挑了挑眉毛,引得大家哈哈地笑了起來。
他做了交代便沒再管他們,給樊華招了招手,示意她來辦公桌這邊談。
樊華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那汽車效果圖,聽著正在收拾圖紙的工程師們說笑。
等到了李學武辦公桌前,她笑著問道:“這款汽車什麼時候生產上市啊?”
“咋了?你想買一台啊?”
李學武打開茶杯蓋看了看,抬起頭好笑地逗了她一句。
樊華倒是開得了玩笑,這會兒嘴角翹了翹,說道:“這車要是跟彗星摩托車一個價我高低都要買一台。”
“聽你這麼一說啊——”
李學武笑著微微搖了搖頭,道:“還是算了吧,彆耽誤了彗星摩托車的銷售工作。”
“怎麼了?來找我不是為了買汽車吧?”
“聽您這麼說,我哪裡買得起啊。”
樊華玩笑了一句後認真彙報道:“我是找您來借兵的。”
“商務旅行團進了關,還在羊城接受培訓和學習,預計年後能到京城。”
她訴苦道:“我這邊也才剛剛擺弄清楚對外辦的工作,再怎麼突擊都來不及了。”
“所以隻能增加籌備的人力和物力,儘快利用最後的半個多月,完成準備工作。”
“嗯,有困難找組織啊。”
李學武撓了撓眉毛,並沒有批評她,很是理解她的不容易。
“委辦現在用人不太方便,但我可以給你選個搭檔,她一定有辦法支援你。”
就在樊華因為他的拒絕而苦惱的時候,他的話鋒一轉,給了這麼一句。
樊華倒是很希望有這麼一個人來幫她分擔壓力,重要的是對方能拉來人力支援。
既然領導都說了,是給她當副手,那還有什麼好擔心的,指定是一個圈子裡的。
什麼圈子?
該怎麼形容她不知道,反正不會用什麼座下走狗來形容自己。
李學武沒再說什麼,而是拿起電話要了委辦那邊,同時對方過來。
樊華坐在李學武辦公桌的對麵等了許有十分鐘左右。
設計處和研究所的人都走了,領導也批複了幾個文件,對方才出現在了辦公室門口。
“李組長,您找我啊——”
“周苗苗,來。”
李學武抬起頭看了對方一眼便低下頭繼續處理著文件,嘴裡卻招呼了一聲。
等周苗苗走近辦公桌了,對麵的兩人也有過互相的眼神交流了,他這才撂下了文件。
“你們都認識吧?”
他手比劃了一下兩人,眉毛挑了挑問道:“需要我幫你們做介紹嗎?”
“不用了,嗬嗬——”
兩人都是輕笑了一聲,樊華更是主動示好道:“以前特彆喜歡你的舞蹈表演,可惜了。”
這一聲可惜了,算是拉近了兩人彼此之間的距離。
要不怎麼說聰明人都好相處呢,這還是兩個聰明的女人。
“謝謝樊主任的厚愛,”周苗苗笑著點點頭說道:“您來舞蹈隊檢查工作的時候咱們見過的,就是沒怎麼說過話。”
最後這一句是給李學武的解釋,說明了兩人的關係和狀態。
李學武沒在意地點點頭,一邊翻找著文件,一邊介紹道:“周苗苗同誌目前在經濟領導小組辦公室工作,負責組織籌備業務。”
“樊華同誌,對外辦主任,正在籌備外商商貿旅行團的項目。”
他就這麼直白地安排道:“你們工作是有部分需要接洽和溝通的,既然對外辦缺人手,你們就互相幫幫忙,好吧。”
“領導,您的意思是——”
周苗苗遲疑著問了一句,看著他說道:“您是讓我借調到對外辦嗎?”
“不算借調,算支援吧。”
李學武拿起鋼筆,看著她說道:“本來這個項目也需要經濟小組這邊來協調,算業務前置了,你多辛苦一下。”
“人手方麵,你可以借調經濟辦的同誌,也可以跟文藝宣傳隊說,借用老同事。”
他擰開了鋼筆,剛想看文件,在打量了一眼周苗苗後,笑著問道:“怎麼?想到委辦工作?”
“沒有,就是問一下——”
周苗苗嘴裡否認著,可還是笑著表達了內心的想法。
李學武抿了抿嘴角,示意了沒說話的樊華道:“對外辦的工作可不輕鬆,你都看見了。”
樊華見周苗苗看過來,給了她一個累屎了的表情,引得周苗苗一笑。
李學武了然地點點頭,說道:“先忙完這一陣好吧,你也感受一下委辦的工作強度。”
“謝謝李組長——”
周苗苗知道他答應了,笑著道了謝,嘴裡還玩笑道:“我主要是想跟您多學習。”
“嗯,我知道了——”
李學武沒奈何地笑著點點頭,說道:“你學的姿勢已經夠多的了,還要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