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家雖然相處的一般,可也不是什麼仇人。
當時那種情況,他要是站出來張羅,侯慶華一定不敢耽誤。
可那有用嗎?
甭說侯慶華恨不恨他,就是事情過後,閆家的那幾個狼崽子背負養爹的壓力能感謝他?
久病床前無孝子,久貧家中無賢妻啊。
就是救回來了,這種狀況和名聲之下,閆富貴能不能感謝他都說不定呢。
所以他根本就沒往前湊合,提醒了傻柱一句後就回了家裡。
今天是遇著一大爺了,否則他隻當這件事不知道,永遠都不會再提的。
有違人心和人性的事少提,提多了傷人心。
他連多一句話都沒跟一大爺說,遇到房門緊閉的賈家也是看也沒看,徑直往外走。
倒座房這幾天沒什麼人,隻有大姥一個人住,車還得現準備。
不過車庫裡燒著爐子,熱車倒也方便。
趙雅芳和李學文也折騰個夠嗆,李唐因為早起心情不順,正磨人地哭著,還是李雪哄著,由著大嫂收拾這兩天用的東西。
匆匆忙忙整理了兩大包,李學才給送到了車上,顧寧和趙雅芳一人抱一個孩子上了車。
老太太則是抱著李姝坐在了副駕駛。
讓老太太跟著去,是李學武提出來的,這事兒有點邪性,還是彆跟家裡遭這個罪的好。
就連李順和劉茵,他都交代了,帶著老三往後院住去,大哥去一監所,李雪和姬毓秀去東院,家裡晚上點燈彆留人。
他是不怕這個的,活人都不怕,還能怕死了的。
主要是白事不僅僅有“當逝人”,還會招惹一些不乾淨的東西,那個才是麻煩的。
白事上出事的還少了?
李學武親眼所見的都有多少了,身體嘎嘎硬朗,看著隔壁辦白事,回家躺下就起不來了。
家裡年輕人倒是無所謂,老太太沒必要承擔這個風險。
出來的時候李學武也跟家裡說了,這麼長時間大嫂也沒往家裡來玩過,這次多留些日子。
劉茵自然是允了的,隻是怕兒子兒媳婦嫌鬨騰,見顧寧沒意見,便也就笑著安排了。
李學武開著車把娘幾個帶回家,秦京茹卻是還沒來呢。
不過屋裡並不是很冷,白天晚上韓建昆都會來給燒爐子,所以進屋後李姝還鬨騰著要吃飯飯呢。
“你今晚還回大院嗎?”
趙雅芳解開了包裹孩子的小被子,讓李唐看看新環境,嘴裡卻是問了拿行李的李學武。
李學武把行李放在了沙發邊上,一會等她們自己收拾。
“得回去看看吧,”他皺了一下眉頭,回道:“管咋地也是院裡的人,得回去看看。”
“嗯,是這麼個禮兒。”
老太太脫了外麵的棉衣,收拾著就要去廚房做飯,嘴裡也是認同道:“得回去看看。”
“這兩天晚上我就不回來了。”
李學武也沒讓嫂子多心,解釋道:“等忙完這幾天,周日才能歇息。”
“你要是不敢家裡睡,就叫上你大哥。”
趙雅芳也聽出小叔子話裡的意思了,笑著說道:“其實他膽子大著呢。”
“您就甭擔心我了,我能找地方休息。”
李學武笑著說道:“我大哥是不怕這個,可他煩鬨騰,甭折騰他了。”
叔嫂兩個默契不減,雖然都沒說晚上參加了白事,不好回家住的話,可兩句話就都理解了。
趙雅芳也沒說不好意思,她帶著孩子來了,要攆小叔子走。
白事的忌諱李學武比她懂得多,家裡這麼多孩子,哪裡會大意。
跟二小叔子家裡住,她沒有什麼負擔。
李學武為人如何,都不會跟她扯彆的,在家事上最為正經不過的人了。
老太太在家,顧寧在家,叔嫂兩個有啥好避諱的。
刻意地強調才是心虛呢。
——
以前總說不出正月都在年裡,見了麵都說過年好。
這兩年不同了,年都過沒了。
從除夕到初三,紅星廠並沒有怎麼耽誤工作,隻是機關裡的人少了些。
不過到了初三,這種情況就恢複正常了。
後世老有人懷念這個時代,其實懷念的是這種淳樸和相對規矩的環境。
真要全都懷念,那可完了。
年不讓過,每周休息一天,還得參加廠裡組織的義務勞動,誰受得了啊。
但這年月有賴於思想教育和宣傳,職工們的依從性和服從性很高,真就這麼過來了。
李學武到班上就開始忙,尤其過年這幾天機關裡人手少,工作壓得多。
下麵壓著,到了上麵就堆成山了。
尤其是他管的還多,這事情就更多了。
彭曉力站在門口同綜合辦的王露交代著新年以後組長辦公室的采購需要。
現在保衛處的組長副組長人數多了,辦公用品走特殊采購不合適了,得並進大采購項目。
而王露在綜合辦就負責這方麵的工作。
她正聽著呢,卻見彭曉力不說話了,抬起頭便見對方繞過她迎了出去。
“穀副主任過年好——”
“曉力同誌過年好——”
穀維潔心情蠻好,見彭曉力客氣,便也笑著應了一聲。
“你們李組長在家吧?”
“在呢,我帶您過去。”
彭曉力看了跟在領導身邊的男同誌一眼,客氣著抬手示意了辦公室的方向。
穀維潔並沒有在意這些,隨意地介紹道:“這是你們組新來的副組長,邰俊才同誌。”
“邰副組長您好——”
彭曉力客氣地招呼了一聲,自我介紹道:“我是綜合辦的彭曉力。”
邰俊才出身自兼並的十六家企業,此前為機加工廠生產管理處的副處長。
他也算是組織考核和培訓班裡的佼佼者了,不然也不會直接來保衛組任職。
對於兼並的十六家企業,紅星廠不可能玩連連看似的隨意就把人塞進來。
組織考核和培訓是很必要,合格了才能補充到關鍵位置上,不合格的就打上標簽,先慢慢培訓著,到時候安排去分廠學習鍛煉。
一等京城第一軋鋼廠成立,這些人就都甩出去。
所以說雖然現在都還沒定誰走誰留下,但在心裡大概是有個數的。
不過邰俊才能來保衛處,根據保衛處現有的副組長出身結構,他基本上留不住。
“李組長,我又來給你送人來了。”
一進屋,穀維潔便笑著主動打了招呼,文件堆後麵的李學武已經站了起來。
他先是笑著同穀維潔握了手,這才打量起了早聞其名的邰俊才。
不高的個子有點禿頂,眼袋很大,但目光很有神,嘴唇有點厚,看樣子是個乾事的人。
“俊才同誌,歡迎歡迎啊。”
“李組長,久聞大名了——”
商業互吹還是很有必要的,雙方不在一個量級上,根本沒有互相試探的必要。
邰俊才再怎麼糊塗,他也知道,或者聽說過李學武在紅星廠的情況。
這個時候來保衛組該乾啥,不該乾啥,他是一清二楚。
尤其是從紅星廠機關裡傳來的消息聽說,李學武在保衛組並不會再工作多長時間。
既然馬上都不是上下級的關係了,有什麼好較勁的,當然是你好你好你更好了。
邰俊才的資料早就擺在李學武的案頭了,雙方各有了解,穀維潔也省了許多口舌。
隻在李學武的辦公室坐了一會兒,講了些保衛組的基本情況便站起身離開了。
在兩人送她出門的時候,她還握著邰俊才的手說了句抱歉。
“不好意思啊,俊才同誌。”
穀維潔很是歉意地講道:“現在機關正在整頓重組的過程中,任命的程序簡化了許多。”
“沒關係,穀副主任,我能理解。”
邰俊才笑嗬嗬地講道:“又不是我一個人這樣,我也沒在乎這種形而上的儀式。”
“那就好——”穀維潔點點頭,又看向了李學武,說道:“保衛組現在是兵強馬壯,是到你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您可千萬彆這麼說。”
李學武笑著同她說道:“咱們保衛組還是安寧些的好,大過年的,是吧?”
“哈哈哈——”
穀維潔笑著點點頭,說道:“那就祝兩位工作順利,平平安安。”
李學武和邰俊才並沒有運送,是彭曉力送對方下的樓。
就像穀維潔說的那樣,目前紅星廠正在進行組織結構調整,各部室的人員變動太多。
這個時候就彆太較真虛頭巴腦的了,可著實際的來,李學武真沒有工夫去送她。
招呼了邰俊才進屋繼續談,這次的位置改在了辦公桌,他是一邊看文件一邊談話。
“不好意思啊,迫不得已。”
李學武也是很客氣地解釋了一句,“時間緊,任務重,文件多,我得緊著時間來。”
“是,我能理解您——”
邰俊才笑著點點頭,說道:“我這幾天在培訓班就聽說了,咱們廠機關倒休來著。”
“沒辦法,過年嘛。”
李學武翻開文件,手裡捏著鋼筆說道:“你的情況我了解過,廠裡安排你來保衛組,是有跟你說過要負責什麼工作吧?”
“是,穀副主任跟我談的話。”
邰俊才見李學武真是一邊談話,一邊批閱文件,心裡就有點敲鼓。
不過嘴上倒是沒停下,繼續說道:“組織上安排我來保衛組負責安全生產工作。”
“應急管理和雙預案,以及安全生產標準化都在培訓班學了吧?”
李學武手裡寫著,嘴裡的思路卻是很清晰,他問道:“你對安全生產工作有什麼想法嗎?”
“您說的這幾種我在培訓班學到了,此前在機加工廠也組織過相關的學習和活動。”
邰俊才回答的很慢,但並不遲緩,隻是會把握節奏而已。
他講了一些此前擔任生產管理處副處長時,受紅星廠安全生產管理影響,應上級要求做的一些管理和活動。
李學武問的是他的想法,但他回答的卻是做法。
當然了,這並沒有問題。
隻是李學武想聽聽他對於接下來在紅星廠的工作思路,他沒有準備,自然說不出來。
而這個時候他又不能不說,隻能講以前做過的事,以經驗代替思路。
李學武並沒有打斷他,甚至聽的還很認真,隻是手裡的筆也沒有停下來。
直到邰俊才彙報完了,他這才寫完了文件上的意見,收起了鋼筆。
“我先說說你接下來工作的基本情況。”
他看著邰俊才講道:“紅星廠是應急管理的代表型企業,擁有獨立且完善的管理製度,以及一個執行標準很高的應急消防隊伍。”
“在雙預案建設上,紅星廠是這套標準和理論的發源地,全廠各部門和單位,尤其是一線車間,都有對應的執行標準和責任到人。”
“再說說安全生產標準化。”
他頓了頓,講道:“應用於不同工種、崗位、機械設備和生產環境而製定的工作標準。”
“這一標準是由各單位選拔優秀技術人員參與總結和設計的,具有較高的管理屬性。”
……
從安全生產理念,再到相關的製度和執行監督的力量,又講到了稽查科和安全生產稽查大隊的組織建設情況,事無巨細,麵麵俱到。
剛開始邰俊才還沒在意,直到李學武越講越細,越講越多,他才看出了李學武的在意。
或者說,李學武對他的不滿意。
當然,他也知道李學武為啥對他不滿意,從收到調令到來報到的這麼多天,早就有消息提醒,廠裡安排他來負責安全生產工作,可他卻毫無準備。
他心裡發虛,臉上還在努力保持著冷靜的狀態,隻是聽的很認真了。
“保衛組四名副組長,澤川同誌負責紀監工作,德才同誌負責保衛和保密工作,小琴同誌負責綜合和作訓工作,你負責消防工作。”
李學武先是講了分工,又在談話的最後直白地提醒他道:“希望你儘快融入崗位。”
“要儘快熟悉工作環境。”
他手裡的鋼筆敲了敲桌子,提醒道:“掌握不好這幾個材料,可帶不好隊伍啊。”
——
年前還相對消停些,年後就真的動了起來。
紅星廠從上到下,各部門完成專業化調整和人員的調配,人事處和組織處忙到飛起來。
這兩個部門的辦公室每天都有人進進出出,喜怒哀樂,人間悲歡各不相同。
保衛組的乾部完成了最後一塊短板的補充,管理結構已經定下,剩下的就是各部門的專業化調整了。
十六家企業兼並是從去年6月份開始的,機關裡的人一直都在增加。
就算早就開始的機關人事變革,可也擋不住辦公室擠的不夠用的事實。
不過沒有人抱怨,因為大家都知道廠裡今年就要開始蓋辦公大樓,真正的大樓。
同時他們也不確定自己是否還能繼續留在這裡辦公,現在的人員流動性很大。
機關裡各科室的人多了,但隨著分公司和分廠的相關負責人確定後,機關科室裡的人也開始被調走補充分公司或分廠機關去了。
似是煉鋼廠這樣擁有完善機關體係的不用大量補充人員,食品廠、飛機製造廠等等,這樣的新建企業則需要全套的機關人員。
被調走的有老人,也有年輕人,出身各不相同,目的就是為了打亂這種關係,讓他們到分廠或者分公司重新磨合。
走了的人都知道,這一彆就是集團職員和分公司職員的區彆了。
雖然都想留下來,可人事處根本不給他們商量的餘地,尤其是處對象或者兩口子的。
會照顧同屬地,但絕對不會在一個單位,絕對會分到兩個廠子去。
為此人事處調用了不少機關力量來執行這一政策。
光是李學武收到的消息就有不少是求情到了廠領導那裡,可下來沒有一個人是成功的。
機關裡人員調動是很多,但不亂。
分公司職員和集團職員在職級和崗位上沒有什麼差彆,硬要說差彆,隻能是平台不同。
能留下來,哪個不是經過考察,具有很好能力的,能夠擔任集團化進程特彆責任的。
現在是紅星廠機關,實際上都知道這裡會是集團機關了。
因為原生產管理處處長鄺玉生調任鋼城紅星軋鋼廠主任了。
同樣的,鄺玉生在監督執行鋼城軋鋼廠建設的同時,也會籌建對應的機關組織和管理班子。
未來兩年的時間,京城紅星廠剩下的職工就直接轉到集團辦公大樓辦公了。
老廠區要拆遷改造,轉交給紅星研究所。
雖然有些人心惶惶,但工作還是要繼續。
李學武中午吃飯的時候就聽說又一位廠領導要來赴任了。
“張勁鬆,原東城機械廠的一把。”
卜清芳介紹道:“說是負責後勤工作。”
“那薛副主任呢?單管工程啊?”
李學武瞅了她一眼,問道:“你的事怎麼樣了,跟領導談了嗎?”
“談了,領導讓我等著。”
一說到這個,卜清芳就有點抑鬱了,她算是把自己給坑了。
“還要等著啊?”李學武詫異地問道:“這是不放你走了?”
“誰知道呢——”
卜清芳歎了一口氣,說道:“興許領導也很為難吧,坑都滿了啊。”
她突然抬起頭,抬了抬眉毛,小聲說道:“要不你發揮發揮,幫我倒騰出位置來?”
李學武斜瞥了她一眼,問道:“你說啥呢,我都聽不懂啊,我可不會給人挖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