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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4)波瀾(1 / 1)

碧檀記!

七月的考試,譚央在班裡一舉拔了頭籌,考上了敬業中學,和趙綾成了名副其實的師生。上千個學生裡,她也排了三十來名,是勤奮,也是天分,譚央自是喜不自勝,急急的去掛電話告訴畢慶堂,畢慶堂也高興,可是真正讓他高興的不是考上了,而是考完了。

第二天一大早,譚央便上了等在弄堂口的汽車。“小妹,前晚我還做夢呢,夢見你考糟了,見了我,撲上來便哭。”畢慶堂說著,下意識的扶了扶襯衫的紐扣,側過臉看著譚央笑,看樣子,夢的症結倒不在考試上,於他,是個綺夢,他歡喜著呢。譚央偏著頭,靦腆的低下頭,也不知有沒有聽懂其中奧妙,小聲回答,“大哥,夢總是反的。”畢慶堂聞言也不氣餒,滿不在乎的笑了,“是啊,總有一樣是反的。”

畢慶堂問她想怎麼慶祝,譚央倒是掰著手指說,大哥,我想這樣,大哥,我想那樣。畢慶堂連連點頭應承,還跟著出主意湊趣。畢慶堂撇下正經事和譚央瘋玩了一天,天晚了,竟下起雨來。上海的雨,總是下不大,同樣是華東的一片雲,走到蘇杭維揚,下的是煙;走到上海,下的卻是霧。黃昏的雨霧裡,原本繁華的大上海顯得影影抄抄,看不真切,賣花賣煙的姑娘,躲在店鋪的簷下避雨,她們身上的碎花布衣是迷蒙的雨景裡少見的亮色。隔著玻璃車窗看著外麵,汽車行駛,景色也換了一幕又一幕,像是電影院裡的黑白膠片,電影放映,膠片移動,故事裡的主人公卻借著下雨的間歇,偷跑到膠片外,看起了熱鬨。

晚飯後,畢慶堂將譚央帶到了大世界,一場雨,絲毫不影響上海灘上摩登人物們的興致,大世界的大廳裡依舊人來客往,熱鬨異常。男士穿著西裝,或古板,或新潮,手裡拎著收起的深色雨傘,拄在地上,是濕漉漉的文明棍。太太小姐們穿著剪裁得體的旗袍,一雙雙高跟鞋踩出了婀婀娜娜的步態,搖曳生姿,花的嬌,蕊的嫩,葉的翠,天的碧,金銀的貴氣,全被偷來鑲在旗袍形形□的麵料上,經過雨的衝刷,更透出了水靈靈的鮮活氣兒。大世界裡,香風陣陣,衣角輕揚,這裡是潮流的先鋒,是大都會最華麗的外氅。

畢慶堂本是來帶譚央看英國雜耍的,無奈譚央的興致倒不在這個上,畢慶堂問她,她便小聲嘀咕,穿得這樣少,不好一直看啊。畢慶堂聞言,本想趁著她高興去攬她肩的打算也就作罷了,眼睛也不由自主的從那穿著薄如蟬翼的紗衣的洋女郎的身上,收了收。

譚央雖不愛看雜耍,卻對廳南側的哈哈鏡和屋頂花園飼養的孔雀、鹿有著莫大的興趣,畢慶堂笑著催她,她也不情願走。期間碰見不少畢慶堂的熟人,畢慶堂同他們應酬寒暄,那些人看著畢慶堂身旁的譚央,齊齊的劉海,忽閃忽閃的眼睛,兩股麻花辮係著翠綠的蝴蝶結搭在身前,翠竹青的低領圓角下擺短衫,黑色細褶裙及膝,雪白的襪子,圓頭皮鞋。這副打扮,不是學生裝,也處處體現著女中學生的做派,所以大家也搞不清狀況,不知這姑娘是什麼來頭,隻有客氣的對她點頭笑笑。

離開大世界坐進車裡,畢慶堂垂目,外麵的路燈從車窗照進來,照在譚央的手臂上,十指纖纖如玉筍,喇叭口的衣袖剛好到小臂,露出一截玉臂,有肉卻不覺豐腴,剛出水的蓮藕一般。畢慶堂心中一動,清了清喉嚨,“小妹,對於以後,你有什麼打算嗎?”譚央捋了捋鬢邊的頭發,笑嗬嗬的回答,“恩,想過啊,就是自己也拿不定主意。既想念師範,做綾姐那樣的老師。又喜歡術科,想學建築啊什麼的。”畢慶堂聽罷微微一笑,他原也不曾指望能從譚央的口中,聽見有關他們倆的“以後”。承諾,不管能不能實現,表的總是誠意,是他做男人的,該給的。

“你拿不定主意嗎?我會看手相,要不?我來告訴你?”畢慶堂很真誠的和譚央商榷。譚央聽了倒是好奇心起,“大哥還會這個啊?那你幫我看看!”坐在畢慶堂左邊的譚央,將右手伸到畢慶堂跟前,烏黑的眸子因為好奇顯得明亮異常。畢慶堂垂目掃了一眼譚央的手,隨即不動聲色的抓住了她的手,攏在懷裡,不再動了。譚央驚慌失措,窘極,“大哥,你,你不是要幫我看手相,告訴我將來該做什麼嗎?”譚央把自己的手往外抽。畢慶堂攥緊她的手,麵色嚴肅的反詰,“這就是你的將來,你不明白嗎?”說著,他用拇指捏了捏她中指的甲蓋,十指連心,那微痛□的感覺,窣的一下子,從指間竄到她的心房間,心底漸漸泛起一股暖意,慢慢的襲了上來,臉也熏紅了。發現她的手不在掙紮,乖巧的停在自己的掌間,畢慶堂欣然而笑,微甜的味道,不知來自哪裡,卻在胸口,越發的濃烈起來。

在譚央家的弄堂口,他們下了車,攜著手在甬道上慢慢的走,雨後的空氣清新,四下安靜,遠遠的傳來孩童的嬉鬨聲,低窪的地裡積了些雨水,皎潔的月亮映在水裡,小巧可人。初夏雨後,是擁擠繁鬨的上海灘少有的安寧恬靜。

一轉角,便到了譚央的家門口,兩個人還沉浸在愛的美妙情緒裡,牆角的陰暗處,一個微駝的身影閃了出來。

“我就說嘛,考完試,也用不著補習了,怎麼還出去野,死丫頭!我不打斷你的腿!”說著,一臉鐵青的馮康便去拉譚央,譚央大驚失色,畢慶堂上前一步,擋在譚央麵前,以晚輩的姿態心平氣和的說,“馮叔,你不要動氣,我們有話好好說!”馮康冷笑一聲,惡狠狠的說,“馮叔?小王八羔子,我這老不死的可當不起,你忘了?五年前你和你老子找到這裡,你是怎麼叫我的?你忘了不要緊,我學給你聽啊!”畢慶堂眼神飄忽不定,餘光瞄了一眼身後的譚央,不易察覺的閃了閃身,這個當口,馮康一把將侄女抓過來,掐著譚央的胳膊,怒不可遏的指著畢慶堂高吼,“小王八蛋!我大哥就這麼一個寶貝疙瘩,你要是敢打她主意,我叫你死得比你爹還慘!”馮康一掃平日的衰老委頓之色,頓時匪氣十足。

說罷馮康將譚央往家裡拖,譚央不情願的回頭去看畢慶堂。畢慶堂神色極為複雜的與她對望,眼裡是不忍和不甘,更是心虛與無奈。哐的一聲,院門被關嚴,馮康在裡麵怒氣未消的高吼,“畢慶堂,隻要我活著一天,你就不要再打那個主意了!”門外的畢慶堂蹙著眉,掏出煙,點著之後,慢慢吸著。良久,一支煙抽完,他滿麵愁容的一步一挪的走了。

上海七月的雨後,片刻清涼,隨之而來的是悶熱得令人發狂無儘長夜。

雖然馮康勃然大怒,在院裡破口大罵,還嚷嚷著要打斷譚央的腿,可終究沒有碰譚央一手指頭。他五十來歲了,孤老頭一個,無兒無女,對於大哥的寶貝疙瘩,他還能怎樣?幾天裡馮康都沒有離開過家,反鎖著院門,氣呼呼的在院中抽著大煙。第四天頭裡,氣消了大半的馮康進了譚央的屋裡。

“小祖宗,也不好好吃飯,你要怎樣?”譚央也不回答,執拗的扭過頭不理表叔。馮康稍稍愣了一下,隨即心焦不已的追問,“怎麼?你喜歡他?”譚央也不回答,眼淚卻劈裡啪啦的往下掉。馮康歎了口氣,看著譚央,痛心疾首的說,“傻丫頭啊,他是騙你的,你怎麼就上當了。他對你好,那是另有圖謀啊!”說到這裡,馮康欲言又止,這時吳媽進來給譚央送飯。看著譚央,他又有些心疼了。在長輩眼裡,多大的人,總是孩子,孩子是可以犯錯的,孩子也不懂大人的事。有些事,孩子沒必要知道,那是煩惱人生的開始。他要按著表哥的打算去規劃表侄女的人生。

打定了主意的馮康將飯碗推到譚央麵前,“快吃吧,不要任性,表叔是為了你好,你是個姑娘,任性,到頭來吃虧的是你自己。”說著,他拿袖口去擦侄女臉上的淚。然後,唉聲歎氣的,他出了房間,掏出鎖頭緊緊鎖住了房門,把鑰匙貼身放在衣服裡。稍後,馮康拿來木條,用錘子叮叮咣咣的釘起了譚央房裡的窗子,譚央砸著窗喊,“表叔,你要乾什麼?你放我出去啊!”馮康無奈,“丫頭啊,表叔是為了你好,你往後會知道的。”說著,他心裡盤算著,小孩兒心性,能怎樣,關她幾個月就好了。

1927年的炎熱上海,整個夏季,譚央都被囚在自己的房中。悶熱、孤獨、枯燥,這些都不難熬。最難熬的,是思念。被關的時間越長,她就越發現,自己竟是這麼戀著他,竟已離不開他,她這一廂,已然是相思成災。可是,時間一天天的過去,畢慶堂卻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他不掛念她嗎?他不知道她的境況嗎?譚央不願聽憑自己去胡思亂想,然而,一些念頭還是情不自禁的冒了出來。他是不是已經……譚央的眼前時不時的浮現出方雅那嫵媚的身影。

相思之外,隨著時間的過去,她開始傷心了,起初是淡淡的,後來,竟一發不可收拾了。

這一天,馮康照舊去了大煙館,譚央倚在床上心不在焉的看著一本書,不知不覺的睡著了。迷迷糊糊的聽見院裡的吳媽嚷嚷著,“哎呀,不行的,你不能進,你這老頭怎麼這樣?表老爺回來會罵死人的!”“您就行行方便吧,我又不是我們畢老板,我和譚小姐說幾句話就走!”

聽見陳叔的聲音,譚央鞋都沒穿便撲到了門口,激動著喊著,“陳叔!陳叔!”陳叔聽見譚央喊他,明顯急了,便對吳媽說,“這是我們畢老板給您的,您賞個臉,收下吧!”一下子,吳媽便沒了氣焰,嘖嘖稱讚,“豁!真是闊啊!”陳叔三步並兩步來到房門前,“譚小姐,譚小姐您受苦了!放心吧,畢老板正在和馮爺談著呢!他一定會救你出來。”說到這兒,陳叔頓了頓,換了個語氣,懇切的說,“我家少爺讓我帶話給您,說是,不論馮爺對你說了什麼,你都要相信他,他是真心的。”

聽見裡麵譚央嗯了一聲,陳叔鬆了口氣,“譚小姐,我先走了,你要保重!”他邁出兩步,卻又回轉過來,輕聲說,“少爺這段時間過得很不好,抽了那麼多煙,人也瘦了。”說罷,陳叔才歎氣離開。房裡,譚央倚著門框,淚眼迷蒙。

都說一處相思,兩處閒愁。可一樣的相思,兩個人共同分擔又彼此知曉,那麼,相思的滋味便成了辛酸裡的甜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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