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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5)失親(1 / 1)

碧檀記!

天色漸晚,譚央的心越發的不著底了。點亮書桌上的煤油燈,藍芯黃焰的火,火苗噌的竄起,卻被玻璃燈罩擋在了裡麵,無可奈何的黯了下來。譚央伸出手去摸燈罩,熱得發燙,指尖的觸感讓她回憶起最後的那次見麵,他手掌給她的暖。

他來了,便是鋪天蓋地;他離開,總是悄無聲息。是不是,他們的世界本就隔著山高水遠,交彙的牽強,所以每次的分離才會那樣的徹徹底底呢。她想起了那些有關新女性的摩登思潮,從前總覺得花哨而誇張。這一刻她卻覺得,自己是一定要上進的,隻有將自己的眼界變寬,世界變大,他和她才會有更大的交集。否則,要他去俯就自己的短淺渺小,抑或是成為他的世界的附屬,無論哪樣都是不穩妥、不長久的。

隔壁的鄰居家,笨重陳舊的座鐘敲了十一下,譚央在門旁邊的凳子上坐著,煤油燈已經不太能照到這裡了,她將自己藏在黑漆漆的角落裡,忐忑的心也開始倦怠了。這時候,院中的拍門聲,輕輕重重,沒有規律。譚央一個激靈,貼著門縫聽著院裡的動靜。吳媽口裡喊著,等一等,從耳房裡趿著鞋,踢踢踏踏的去開門。接著,就聽吳媽大驚小怪的喊著,“咿呀,表老爺,你怎麼喝成這個樣子了?”馮康對吳媽不理不睬,短著舌頭,不知哼的是什麼曲子。

“吳媽,辛苦你給表叔熬湯醒醒酒!”聽見譚央的話,吳媽便應道,“好,小姐,等我把表老爺扶進屋裡去再!”“丫頭,你,你要是,要是真孝心你叔,就和那小兔崽子斷了,斷了!”聞言,譚央心中一沉,也沒接話,馮康繼續磕磕絆絆的說,“那狗娘養的,真他娘的不是個,不是個東西啊!他拿,拿死了的人來說事兒!”“表老爺,進屋去吧!”馮康進屋前一刻,忽然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嚎著,“菡卉,菡卉,不是我不想啊,不是我不想……”

譚央蹙著眉,有氣無力的倚在門上,滿心期待後的失望與這些日被關的委屈,一股腦的湧了上來,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蒙上了一層厚厚的水霧。

“少爺該回去了,在這兒耗了一整天了。”雖然在二樓的雅間,可大煙館嘈雜吵鬨的聲音還是從下麵傳了上來。畢慶堂一聲不吭的抽著煙,陳叔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過了好一會兒,畢慶堂忽然開口說,“陳叔,你幫我想個主意!”陳叔很為難,“今天在這兒咱們不是都試了嗎?馮康他是軟的硬的都不吃,真沒想到,他這大煙鬼這幾年,自己過得窩囊糊塗,可一牽扯到譚爺的千金,居然硬氣明白起來了!”畢慶堂麵色更沉了,陳叔猶猶豫豫的說,“一個老頭子罷了,少爺派幾個手下的人去,直接把譚小姐給救出來不就得了。”畢慶堂冷哼一聲,“要是能,我不就早都救了?把馮老頭惹火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和譚央亂說一通,那我就徹底沒戲了!”

畢慶堂又拿出一根煙,點起來接著抽。“少爺,整個上海灘的大煙都攥在你手上,一個大煙鬼,你不給他鴉片,他還能狂的起來?”“讓譚央眼睜睜的看著她表叔為了她受罪,她會心有不忍,更會因此而覺得,我很卑劣。我不是不想卑劣啊,可我卑劣起來,她不喜歡,我有什麼辦法?”說罷,畢慶堂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陳叔品咂著,為難的說,“這投鼠忌器的,還真是難辦。”

畢慶堂聞言便將剩下的大半支煙死死按在煙灰缸裡,目視前方,低聲說,“看來,真是沒有彆的法子了!”陳叔看著煙灰缸裡的煙灰,默然無語,隨後,歎了口氣。

接下來的幾天,馮康總是早出晚歸,譚央估摸著時間,馬上就要開學了,便覺得不能在這樣了。這天,聽見院子裡表叔的動靜,譚央便拍著門高喊,“表叔,表叔!”“乾什麼?”“表叔,你放我出去吧,學校就要開學了!我要上學啊!”馮康咳了兩聲,“不去了,讓你讀書,你就知道野!不準讀了!”譚央大驚失色,語無倫次,“不,我要讀,我要讀,考上敬業中學那麼不容易,我要去!表叔,求求你讓我去吧。”

馮康走了幾步來到譚央的房門前,苦口婆心的說,“你也不小了,十七八的姑娘,這麼晃著也不是個事兒。這幾天,表叔給你張羅了一個婆家。姓李,開綢緞鋪的,鋪麵上有五六個夥計,家裡有兩個幫傭,是個根本人家,大人都通情達理。那後生我今天也見著了,比你大四歲,本本分分的,說話做事也有模有樣。哪家閨女得了這樣的姑爺,哪家的福氣!”

譚央瞪大了眼睛,半天沒反應過來,馮康聽見裡麵沒有動靜,回身走了,剛要進屋,就聽見譚央將門拍得咣咣直響,撕心裂肺的喊,“我不嫁人!我死都不嫁!”馮康並不理睬,譚央還在沒命的拍門哭喊,沒多久,院裡這麼大的動靜惹來弄堂裡幾個婦人探頭探腦的看,隨後嘁嘁喳喳的議論起來,了不得嘍,這大煙鬼要賣侄女換鴉片嘍。

過了很長時間,譚央的嗓子喊啞了,眼睛哭腫了,砸門的手出了血也麻木無覺,癱倒在地的她抽泣著,“大哥,大哥你都不管我了嗎?”光線透過窄成一條線的窗隙照進來,塵埃在期間亂舞,找不到頭緒,看不見出去的路。

馮康似乎不願夜長夢多,婚禮定在一個月後,他開始腳不沾地的給侄女置辦嫁妝,還請來了七八個木匠,在院裡打起了家俱。從早到晚,院子裡叮叮咣咣的響聲令譚央心煩意亂,苦惱更勝。可彆管馮康有多忙,每次回家都給譚央帶些外麵小姑娘們愛吃的東西,什麼梨膏糖、海棠糕、蟹殼黃,翻著花的來。孤獨多年,這個對情感表達笨拙的老人以為,他的表侄女還是那個梳著羊角辮的小女孩,他用心良苦,譚央卻並不領情,她早已不是孩子了,她要的幸福,不是零食能添的滿的。

距婚期隻有十天了,這日中午,譚央在屋裡鬨著,說是叫她結婚她便絕食,餓死罷了,她不要這包辦的婚姻!馮康在院裡氣得直跳腳,邊罵邊悔,真不該叫侄女去洋學堂讀書,好的不學,偏學這些。吳媽看著叔侄倆戰爭的升級,也不知如何是好,這時候,木匠來給家俱上最後一遍漆了,她便急急的招呼人家的茶水去了。送走木匠,張羅午飯,忙得差不多了,紮著圍裙去擺碗筷,經過院裡的時候,就聽瓷碗落地摔碎的聲響,驚呼,“我的天,表老爺,表老爺你這是怎麼了啊?”

抹著眼淚的譚央聽見了,連忙扒著門,“吳媽,出什麼事兒了?”吳媽奔到門前,驚慌失措,“表老爺好像犯了什麼急病,喘不過來氣啊,臉都青了!”譚央聞言嚇壞了,“吳媽,你,快去找大夫,不,不,送西醫院!”吳媽揉著圍裙,為難,“我,我不知道錢放在哪裡,也沒去過那些地方!”譚央急了,“去找鄰居借錢,叫鄰居幫忙!”吳媽連忙點頭,一路小跑的出去,譚央在屋裡乾著急,大聲的喚著表叔,也不見表叔答應。

過了很長時間,吳媽上氣不接下氣的推開院門衝著譚央喊,“小姐,畢老板來了,老天爺保佑,街坊們知道表老爺抽大煙,都不願意借錢幫忙,正巧我在弄堂口,看見畢老板了!”

騰騰幾步,奔到譚央的房門前,畢慶堂按住房門,急切的呼喚著,“小妹,小妹。”那聲音深情而激動,脫去了深沉世故的偽裝,離彆,讓壓抑的愛燒成了火的海洋。譚央來不及體會個中滋味,便要畢慶堂快去看表叔。汽車開到了院門口,畢慶堂叫司機和另一個隨從將馮康抬出來,開車送去醫院。接著,他又和吳媽在家裡找起了鑰匙,找了一會兒,不得要領,畢慶堂便又急又氣的去抬腳踹門,還大罵,哪有這麼關人的?那老不死的瘋了?

屋子雖舊,可門窗都異常結實,所以畢慶堂雖將門踹得山響,連房簷上積年的泥灰都劈裡啪啦的往下掉,可愣是踹不開。落下的灰塵迷了畢慶堂的眼睛,他頓時耐性全失,罵了句粗口,還叫譚央躲遠些。

“砰!砰!砰!”接連幾聲槍響,刺耳的聲響夾著火藥味和火花在門口跳動。譚央哪裡見識過這個,嚇得蹲在牆角,捂著耳朵瑟瑟發抖。畢慶堂試著推了推,推不開,便又補了幾槍。嘩啦一聲,門鎖落地,畢慶堂破門而入。幾個月沒出屋,沒見陽光,抬起頭,譚央看見門口,刺目的光裡站著那個挺拔的身影,逆著光勾勒出的輪廓,清晰異常。

不適應過強的光線,她眯了眯眼,轉瞬間,有力的臂膀將她攬進懷中,於她而言,這陌生的懷抱竟帶給她意想不到的安寧。再抬頭,她看見畢慶堂那布滿紅血絲的雙眼緊緊地盯著她,濃烈的情意與蝕骨的思念,他也懶得掩飾。原來,突如其來的幸福會驅散空氣,迫急迫近,令人窒息。

畢慶堂帶著譚央出門叫了輛黃包車,也不知司機將馮康送到了哪家醫院。畢慶堂說了幾個醫院,到那裡卻都撲了一場空。譚央急得要死,黃昏時分,在離譚央家很遠的一家非常大的西醫院裡,他們終於找到了馮康,死了的馮康。年輕的醫生許是因為沒救活病人,顛三倒四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陳叔將一個中年醫生找來,那醫生說,馮康是抽大煙的年月太長,煙癮太大,所以才鴉片中毒,搶救無效而死。

譚央跌跌撞撞的奔到床前,白色床單下,人的軀體,散發著絕望和死亡的氣息。譚央顫抖的手拉住了床單的一角,畢慶堂一把按住她的手,“小妹,不要看。”“我要再看表叔一眼!最後一眼!”她帶著哭腔的喊著,固執的拽動床單。青黑的肌膚,扭曲的表情,死亡也會如此猙獰嗎?畢慶堂連忙遮住譚央的眼,將她摟在懷裡。

可是,這一幕,卻牢牢的刻在了譚央的心裡。理智一潰千裡,譚央撕心裂肺的哭喊,她失去了她在這世上,最後一個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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