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6)鴉片_碧檀記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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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6)鴉片(1 / 1)

碧檀記!

秋雨淅淅瀝瀝,本就采光不好的靈堂裡更顯得陰暗濕寒,開大了院門等待著來拜祭的人,可是兩天多了,除了畢慶堂和陳叔,再沒誰為表叔燒上一炷香了。其實,人嘛,活著的,死了的,孤獨既是自由的,也是難堪的。譚央往火盆裡放著紙錢,眼淚又不爭氣的掉下來,半生漂泊,一世荒涼,他的表叔生前與身後一樣寂寞。

火盆裡的光映在譚央臉上,她的淚隨著盆裡的火苗一同閃動,披麻戴孝的譚央像一隻飛蛾,抖動的火焰是她無力承受的傷悲,在撲與逃之間,她猶疑。畢慶堂一陣恍惚,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的同裡,中間的三個寒暑交疊硬生生的空了出來,虛得叫人心慌。好在有眼前的譚央,他才覺得,三年也有了鑒證,三十年憑生了掛牽,他還是在這世上走過一遭的。他蹲□,用棉布手帕去擦她臉上的淚,低聲勸慰,“小妹,不哭了,以後還有我呢。”畢慶堂忽然一滯,這話、這動作,像是三年前就該說該做的,如今不過是補上了而已。

這天下午,雨下的更大了,綢緞鋪的李家少掌櫃的帶著幾個夥計趕來了,譚央低著頭,就看見他長褂下擺上濺上的泥點,應該是來的匆忙吧。“譚小姐,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你怎麼不叫人去我家知會一聲呢?這不,我帶了幾個人來幫忙,家父家母一會兒關了鋪子便趕過來。”白淨的臉,瘦長的身形,溫溫和和,乾乾淨淨的一個年輕人,歲數不大,可自小在店鋪裡應酬客人,說起話來,老練而滴水不漏。

譚央心裡盤算著,不願與他有什麼糾葛,可靈前悔婚,對逝者的不敬吧?譚央的猶疑叫年輕人困惑,這時候畢慶堂走過來,一副好心的和事佬的模樣,也不知是給誰台階下,“少掌櫃來的是時候,有些事兒還要您拿主意,”說著,畢慶堂抬手引他出去。年輕人剛轉了身,又回轉過來,俯□輕聲說,“譚小姐節哀,不要哭壞了身體。”譚央點頭答應了。在這個當口,年輕人看清了譚央的臉,霎時間臉就紅了,彆管做生意應酬怎麼老練,到底還是歲數小,興奮開心全寫在了臉上。看著譚央,傻笑著磨蹭了半天,他才和畢慶堂出去外麵。畢慶堂也不“好心”,也不“和事佬”了,立馬黑了臉。

過了好一會兒,畢慶堂回來了,進來便說,“他走了。”稍停片刻,又說,“你想說的,我都替你說了,他不會再來了!”說完這些話,他想看譚央鬆了一口氣的模樣,事與願違,譚央蹙著眉發起愁來。這令畢慶堂心中氣悶不已,險些憋出內傷來。晚間,畢慶堂要回去,譚央送他去弄堂口,也不知她在想著什麼,也不吭聲。她不說話,畢慶堂也不說,自討沒趣似的。

他陰著臉開門上車,言簡意賅的說了三個字,“我走了。”“大哥,”譚央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畢慶堂心中不悅,“有什麼話你就說吧,吞吞吐吐的乾什麼?”譚央暗自下了一番決心,看著畢慶堂,“大哥,你借我些錢吧!”畢慶堂聽罷掏出錢包,“要多少?”譚央為難的說,“這些恐怕不夠,表叔應該收了李家不少彩禮呢!”畢慶堂愣了片刻,頓時恍然大悟,原來她愁了半天,愁的是錢啊?心情大好,畢慶堂再次下了車,“我問過了,彩禮錢很少,李家少爺說他也不想要了。”譚央的手扶著胸口,著實鬆了口氣。畢慶堂笑著抬起右手,用食指指節輕輕敲了敲譚央的額頭,“就值了那麼點兒錢,你還高興的起來?”譚央低頭拽了拽衣袖,也沒說話。不知這會兒高興起來的人是誰。

畢慶堂忽然間很不想走了,站在車前麵,笑吟吟的看著譚央。良久,譚央乖巧的說,“大哥,你這兩天為了表叔的事也忙壞了,早點兒回去休息吧。”畢慶堂連連點頭,“你也早點兒睡吧!”說著,再次打開了車門,臨上車前,捏了捏譚央的手心,“我明天來。”回去的路上,畢慶堂琢磨著,怎麼又和這小丫頭擲起氣來了,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氣了?

墓地是畢慶堂找的,譚央也沒多問。下葬那日,倒是把譚央嚇了一跳。竟是合葬,旁邊的碑上寫著“王氏夫人畢菡卉之墓。”譚央回頭看畢慶堂,畢慶堂解釋,“我姑母,這麼做也應該是兩位老人的願望吧。”譚央偏著頭思量,“你是不是和表叔說過,放我和你見麵,便成全他與你姑母百年後同穴?”畢慶堂點了點頭,光明磊落的承認。譚央心裡有些不舒服,可又說不好因為什麼。

回去的路上,譚央問畢慶堂,“大哥,你的姑父姑母怎麼沒葬在一起?”畢慶堂聞言歎了口氣,“哎,姑父很愛姑母,自然是想的。可是,他的兒女們在他過世後卻將他同他們自己的母親葬在了一起。人家的家事我們畢家不好插手,況且我覺得,姑母也未必願意那樣,”頓了一頓,他又說,“所以我覺得,一個男人一定要同自己心愛的女人有個孩子,即使不是老祖宗講的傳宗接代和西方人說的愛的結晶,也要為了自己在這世上最後的願望。”說完後,他握住了她的手,他沒有講情話,他表的是自己的真心,他希望她能明白,隻是拿不準,如此深沉厚重的表白,十七八歲的女孩子能體會多少。

忙了一天,他們晚上到一家魯菜館吃飯,對於兩個人來說,山東總有著特殊的含義,算是對長輩的緬懷吧。一下車,卻見一個穿著臟兮兮絲綢衣服的老頭攔住了畢慶堂,瘦骨嶙峋的老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乞求,“畢老板,你行行好,賒我點兒鴉片吧,我活不下去了。”畢慶堂的手下連忙將老頭扯到一邊,畢慶堂拉著譚央往菜館裡走,譚央回頭看了看,“大哥,你不賒他點兒嗎?”畢慶堂拉著譚央繼續往裡走,冷冷的說,“賒?怎麼賒?今天賒了他,明天就有十個人來找我賒?我不差那點兒鴉片,差的是規矩!”

“鴉片到底有什麼好?”譚央輕聲自語,因為想起了表叔,心裡難過起來。畢慶堂走在前麵,也沒留意譚央的表情,便接茬說,“好?再好的東西,不該碰的就不能碰,沒這點兒自製力,就活該他遭罪!”譚央聞言,氣惱的甩開畢慶堂的手,頓時眼睛裡轉起了淚花。畢慶堂連忙回頭,這才想起了剛將馮康下葬的事,懊悔不已,連忙攬著譚央的肩哄著,“小妹,大哥一時說錯了話,你不要生氣。”雖說畢慶堂向她認了錯,可譚央心裡也明白,他說的是實話,沒錯的,失言罷了,所以也沒太計較。

幾天後,譚央和畢慶堂說話的時候,畢慶堂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小妹,你是鴉片!”譚央記得他們幾天前好像是議論過鴉片的事,可是確切是怎麼說的,她一時也沒想起來。

譚央整理馮康的遺物時吃驚的發現,原來表叔竟是這樣的有錢,五百多塊大洋和一個金條。按理說這麼多年,山東那點兒老底早該用完了,表叔不事生產,還抽了這麼多年的大煙。這麼多的錢,是哪裡來的?錢的一邊是個賬本,譚央翻了翻,可賬本是新的,沒有這些錢的來源,記得是預計給譚央結婚的花銷。仔細讀來,譚央哭了。

老人非但沒收李家多少彩禮,反而給侄女預備了豐厚的陪嫁,除了這三年譚家在同裡收的租子攢的八十塊大洋,他還打算給侄女再添一百二十塊大洋,湊個整數做陪嫁。譚家的錢沒動分毫,原來這些年,馮康是拿自己的錢供表侄女衣食住行和讀書。看著表叔為她置辦嫁妝的花銷,譚央嚇了一跳,這哪像她這樣的人家嫁女兒的排場,即便是父母在世,也不能辦到如此。難怪被表叔關起來的那段時間,吳媽總在她耳邊嘮叨,表老爺一定是收了李家很多彩禮,小姐你不知道,你看看院裡打的家俱啊,全是上等的紅木,打家俱的師傅說他們都是給上海灘上的有錢人做活的,還沒來過咱們這樣普通的人家呢!

譚央哭了一夜,她原本知道表叔是疼愛她的,卻沒想到還是輕看了這份疼愛。

忙完了家中的事,譚央便去敬業中學報到上學了,晚了一個禮拜,可是校方看見譚央左臂上帶的黑布,也沒多問。中午的時候,譚央向人打聽趙綾的辦公室,可人家告訴她,趙老師生孩子去了。這天下了學,畢慶堂剛好在校門口等她,正要問她新學校怎麼樣,習不習慣。譚央卻劈頭便問他,“大哥啊,你知道嗎?綾姐生小孩兒了!”畢慶堂打開車門,示意譚央坐進去,淡淡的說,“哦?是嗎?”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一點兒也不配合譚央的大驚小怪。

“怎麼這麼快啊?三月份才結的婚,是早產吧?”畢慶堂瞥了一眼譚央,摸著下巴笑了。“我們去看看他們吧,彆再有什麼事兒。”譚央見他沒反應接著說。“去看看行啊,可你彆跟人家開口閉口的早產行不行?”看見譚央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畢慶堂忽然攬著譚央的肩,開懷而笑,“我的傻妹妹喲!你當他們為什麼忽然間火急火燎的要結婚?就是為了早產啊!”

譚央想了半天,忽然,臉變得通紅,帶著耳朵也紅了起來。她局促不安的低下了頭,口中沒底氣的辯解著,“你不要亂說。”看著她惹人愛憐的模樣,畢慶堂卻嚴肅起來了,一板一眼的說,“不用怕,我們不像他們那樣,他們那樣不好。”這話讓譚央更加局促了,無意間又瞅見倒車鏡裡司機臉上的笑,她都恨不得直接打開車門跳下車去摔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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