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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40)翻譯(1 / 1)

碧檀記!

一九三二年的冬季,譚央順利的成為了著名學者賽德勒先生訪問上海期間的隨行翻譯,賽德勒在上海要待一個半月,趕在聖誕節前回家,日程安排的很滿,光是在聖約翰大學的講座就安排了二十多堂,堂堂爆滿,除了聖約翰大學的醫學生還有在滬的各大西醫院的醫生,那簡直是西醫界的節日。賽德勒先生用二十幾堂講座為大家講述了當時最先進的關於小兒內科、小兒外科及小兒保健的知識。

這樣的情況,對於專業翻譯李先生和作為隨行翻譯的譚央來說工作量都是巨大的,賽德勒先生在講座前一天隻是列出了個大綱,譚央回家就要徹夜查閱相關的醫學詞彙。第二天講座,當李先生翻譯出不那麼道地的偽醫學詞彙時,大家聽不懂,譚央就要拉過擴音器用醫學表達的習慣再複述一遍。

十一月,聖約翰大學的大禮堂很冷,坐在賽德勒先生左手邊的譚央,齊肩的長發,係著深棕色的發帶,靛藍色的呢子大衣,裡麵穿著咖啡色緞子掐邊的白色旗袍,旗袍上稀稀疏疏繡著幾枝緗色的梅花,梅花小心翼翼的從大衣領口探出頭來,清雅裡帶著嬌俏。她握著筆,微微偏著頭,認真聆聽賽德勒先生講課的內容。她是知識的汪洋大海上的一葉扁舟,自己沉浸其中汲取學識的同時,也成了彆人眼中的一道風景了。

剛開始的兩次講座,要譚央對詞句進一步解釋時,李先生把擴音器送到她的跟前,還沒說話,她的臉就紅了,剛一開口,聲音也是顫的。後來隨著講座的深入,譚央倒是大方從容了起來,她是極容易全身心投入的那一類人,全神貫注的做屬於自己的事情便能心無旁騖,連緊張都忘記了。

一次畢慶堂做完自己的事,經過聖約翰大學順便進去接譚央回家。講座結束,和譚央坐在車裡,畢慶堂叼著煙,側過臉打量譚央,“小妹,你在講台上,氣派的很啊!”譚央笑著掐了畢慶堂的胳膊一下,“大驚小怪什麼,我從前不氣派嗎?”畢慶堂攬過她的肩笑道,“不不不,今日格外的氣派,氣派得大哥都不認得了,”說著,他湊近譚央的耳邊小聲說,“你這樣,很美,不一樣的美。”譚央小聲嗔怪,“油嘴滑舌。”“是真的,你看看那些在禮堂聽課的人吧,他們是怎樣看你的,害得我都想跳到台子上喊了。”

“喊什麼?”“我先喊,你們看這是我太太!我再喊,你們不要再看了,這已經是我太太了!”譚央捂著嘴吃吃的笑,“你今天來不是為了接我的嗎?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啊!”畢慶堂神色一斂,“我就是為了接你的,順便進去看看嘛,”頓了頓,他又耐不住的笑了,“我算見識到那個賽德勒先生了,腦瓜兒頂禿了就禿了嘛,還留長了旁邊的頭發蓋住做什麼,滑稽死了……”畢慶堂話還沒說完,譚央就用手使勁的捶了一下他。“我說,你打我做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譚央若無其事的回答。

不是說得到了一份愛,你便能守著這份愛一生無虞。無所作為,愛也會坐吃山空的。想要愛的長久,就要努力不輟。愛永遠是一門關於仰視的學問,你要對方的愛,其實就是要對方的欣賞,你隻有時時努力、常常精彩,愛才會綿延不絕,經曆歲月的婚姻才不會情鬆愛馳。

講座結束後,賽德勒先生在上海的後半段時間就是一頭紮進醫院,為很多有疑難疾病的患兒治病,甚至於進入大上海的貧民窟為無錢治病的孩子們免費診治。一天譚央在手術室為做手術的賽德勒先生打下手,回家時已是深夜。畢慶堂還在客廳,一麵聽著留聲機裡的京劇唱片,一麵等她。深夜裡,一個人,一盞燈,還有留聲機裡纏纏綿綿的《牡丹亭》,遲歸的譚央心中滿溢著幸福。

譚央坐到畢慶堂的身邊,輕聲問,“囡囡睡了?”“睡了。”“大哥,我今天……”“我知道,你不是下午就打電話告訴我,說有個很複雜的手術嗎?”“那你還等我做什麼?”“我做什麼不等你啊?不等你我還能做什麼?”畢慶堂笑著戲謔道。譚央聞言臉上緋紅一片,“你這人,才說幾句就沒了正經話。”

畢慶堂抬手摟著她,她也緊倚在畢慶堂的懷中,“還真是外來的和尚好念經,那洋和尚的把戲就那麼好?”譚央笑著點了點頭,“是呀,就覺得自己在學校所學太有限了,要同他多學些才好。和賽德勒先生在窮人家裡出診就覺得,能用自己學的東西去幫助彆人真是件很好的事,會的東西越多,對彆人的幫助就越大,隻是我自己還是太差了些。”畢慶堂聽她的話,笑了,“你已經很好了,咱們不和彆的有錢的太太比,單和你自己比,十年前,我在同裡看見你時,你可不是現在這個樣子,那個黃毛丫頭啊,哈哈。”

畢慶堂的話讓他們沉浸在舊事中,忽然譚央開口,“大哥,若不是因為你,我恐怕連高小也讀不下來,再後來的中學大學也是念不起的,就是我現在能做隨行翻譯,也是要你找人幫我補習德文的結果。多虧了你,若沒有你,若不能遇見你,便沒有今日的我。”畢慶堂聽了譚央的話,目光從她臉上緩緩移開,幽幽的說,“我們有我們的淵源,是會遇到的,也多虧了你,不然我還在鋌而走險的做商會買賣呢,也鼓搗不起這麼大的生意。”

十二月中旬,賽德勒先生回國,譚央和畢慶堂的生活又歸回到原來的軌跡中,隻是一九三三年的元旦,幾年來音信全無的徐治中來了一封信,信上說他黃埔軍校畢業後被送到美國西點軍校學習了一年,如今在南京供職,改日回上海來府上拜望。

信讀完,譚央抬頭看著畢慶堂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不禁啞然失笑。“笑,有什麼好笑的?喝了洋墨水罷了,當官的、當兵的,外麵威風,可這上海灘還是我畢慶堂的天下。”

寒假結束了,沒看見徐治中,倒是從德國來了封信。譚央讀了信後,低頭不語。陪女兒玩的畢慶堂看譚央半天沒動靜,就問,“那洋和尚說什麼?”“他感謝我在上海時對他的幫助。”“嗯,這人倒是講究嘛。”譚央低下頭將信沿原來的痕跡折好,放回信封,思量良久才小心翼翼的開腔,“他還說,歡迎我去海德堡醫學院繼續深造,他給我爭取到了一個讀碩士的機會,帶獎學金的,好像他爭取這個,很不容易。”

畢慶堂將女兒放到地上,不屑一顧的說,“他以為誰都稀罕去那麼老遠讀書啊?他白費那個勁,你又不會去。”聽譚央沒有搭腔,畢慶堂又追了一句,“你說是不是?”譚央微微歎了口氣,“哎,沒辦法。”畢慶堂聞言豁的轉過身,麵色嚴肅的高聲反問,“怎麼?難不成你還想去?”譚央擲氣似的一語不發,立時,屋裡氣氛一滯,夫妻倆就有了針鋒相對的架勢。

早春的正午,戶外的陽光透過客廳裡落地的玻璃窗照進來,上海灘的春天被塵囂與綿雨瓜分著,餘下的晴朗是醞釀後的產物,既不直莽也不敷衍。言覃拖著一個粉紗裙的洋娃娃在厚厚的地毯上連蹦帶跳的走著,春日的光照在言覃白生生的臉上,粉嘟嘟的,小姑娘眯著眼睛笑著,露出小虎牙,那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簇新憨頑。譚央看著女兒,麵色舒緩了許多,走了兩步,蹲□抱起言覃轉身上了樓。

這之後,夫妻倆鬨了兩天彆扭,接著,畢慶堂買了一條珍珠項鏈送給譚央,譚央說自己一直想買一條這樣的項鏈配衣服,道了謝,戴上後畢慶堂連聲稱讚好看。於是,夫婦二人又和好如初了。

其實,譚央並不真的需要那麼一件首飾,畢慶堂也明白那玩意對不上譚央的心思,可這就是他們夫婦的相處之道。他明白,做男人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她明白,做女人什麼情況下該怎麼回應。居家過日子,哪有夫妻不吵架的,隻不過情是真的,他們又在乎彼此,懂得珍惜,所以分歧爭吵也不傷感情。但是自此,誰都沒再提出國留學的事。

不過,譚央就此有了心事,日子一天天的過,眼看這個學期結束譚央就醫學院畢業了,她常常失神,心情也漸漸的煩亂起來。一天,畢慶堂忙生意,回家略晚了些,在女兒的房間,他看見哄孩子睡著後的譚央躺在女兒身邊,手裡拿著那封賽德勒先生的信,一臉的落寞迷惘。他就此明晰了,她是真的想去那個遙遠的國度了。自娶她之後,畢慶堂是儘己所能事事叫她順心遂意,如今有一樁她不能如願,他便有了愧疚的感覺。

那個周末,畢慶堂帶著譚央去彙中飯店吃西餐。鋪著格子台布的方桌,兩個人麵對麵的坐著,侍者將牛排端了上來,畢慶堂便把煙在煙灰缸撚了撚,熄滅了。他看似無心的說,“十年前,咱們第一次出來吃飯,就是在這裡吧?”譚央笑著點頭,拿起叉子在牛排上輕輕劃著,有點兒難為情的說,“十年了,我還是切不好牛排”。畢慶堂笑,也沒搭話,拿起刀叉切起了牛排。

“小妹,記得當時我和你說過什麼嗎?”抽冷子,畢慶堂問了一句。譚央眸子一亮,看著若無其事切牛排的畢慶堂,眼神繼而又黯淡了下來,有些敷衍的回答,“你說要給我買好看的衣服。”畢慶堂哈哈一笑,將切好的那盤牛排放到了譚央的麵前,“看看你什麼記性啊?我不是說,要是你書讀得好,我就送你出去留洋嗎?你還說你才沒那麼野呢!我看你啊,可是說話不算數嘍。”譚央聽罷,眨了眨眼,不忿的說,“明明是你說話不算數,你最無賴了!”說完後,兩個人都笑了。

吃完飯回家的路上,在車裡,畢慶堂問譚央,“若我不讓你出去留學,你還會去嗎?”譚央想了半天,麵色凝重的搖了搖頭。“不去會怎樣?”譚央看向車窗外,有些吃力的回答,“遺憾,很大的遺憾吧。”“人生一輩子,遺憾的事很多,再添一樁,可以嗎?”畢慶堂很誠懇的問。譚央轉回頭,看著畢慶堂,頓時委屈得眼淚在眼圈裡打轉,她微微點頭,淚珠因此溢了出來,一粒接一粒的往下掉。畢慶堂伸出手,緊緊地將她摟住,動情道,“小妹,我們的人生那麼多的遺憾,我們本就承擔不來,我又何忍再為你多添一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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