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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47)非命(1 / 1)

碧檀記!

“小妹,怎麼今天起得這樣早?”剛睜開眼的畢慶堂坐起身,披上睡衣,伸頭看了一眼床頭的座鐘。譚央坐在梳妝台前戴著耳環,聽了畢慶堂的話,略遲疑,左右端詳了一下鏡中的自己,隨即站起,為難道,“有什麼辦法,剛入院的那個孩子燒得厲害,我早些去,看看昨天的退燒針管不管用。”畢慶堂搖頭,埋怨她,“你總是這樣,其實早一刻、晚一刻,能有多大分彆,我就不信。”

譚央坐在床邊,從枕頭下取出腕表戴在胳膊上,噤著鼻子小聲說,“大哥,我走了。”畢慶堂笑著吻了吻譚央的臉頰,“去吧,早回。”

小汽車把譚央送到了寶隆醫院的大門口,譚央下車進了自己的診室,從窗口看著小汽車開走後,譚央取出衣櫃裡的一件短氅就匆匆忙忙下了樓,時候還早,路上行人很少,幾個黃包車夫湊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的在街口聊著天,譚央坐上了其中一輛黃包車,輕聲對車夫說,“和平碼頭”。

清晨的碼頭,鹹鹹的海風伴著遙遠的汽笛聲撲麵而來,雖是晚春,依舊是濕涼濕涼的,連帶著人的心也隨著這沁入骨髓的寒一同戰栗,沒著沒落的。譚央站在海邊,雛菊黃的緞麵旗袍,黑色短氅披在肩上,黃金鏈子做的搭扣,被黑色短氅襯著,在胸前閃著金燦燦的光,這是大上海闊太太最時新的打扮,穿著譚央身上,倒讓人覺得文雅端莊,譚央長長的卷發被海風吹亂,她隻是抬起手隨意的捋了捋,蹙著眉看向船甲板,既有焦急,也有忐忑。

“馬叔叔,馬叔叔,”看著老人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裡,譚央放聲大喊,老馬眯著眼往這邊看,一看到譚央,他便連忙撥開人群擠了過來,高興卻又帶著幾分埋怨的說,“小姐,小姐你怎麼來了?”身邊都是久彆重逢的人,在那種特殊的氛圍下譚央端詳著眼前的老人,頭發花白了,皺紋也深了,他蒼老了那麼多,唯有看她時眼中那份和善關愛,許多年來,未曾改變。

恍惚間,眼前這位穿著長袍馬褂的體麵老人與二十年前同裡那個短打扮的中年管家時空交錯,重疊在一起,讓人分不清今夕何夕。譚央腦海裡飛快的轉著一張張或熟悉或不怎麼熟悉的臉龐,父親、母親、表叔、許伯伯,這些臉龐的身後是氤氤氳氳的同裡霧氣。

身處繁華的大上海,童年少年時的水鄉時光漸行漸遠,就連當年陪伴譚央身邊的家人叔伯也一個又一個的離開了她,如今的譚央驀然發現,眼前這個老人竟是她與過去聯係在一起的唯一紐帶,想到這裡譚央不禁悲從衷來,她動情的伏在老馬的肩頭,“馬叔叔,您好久沒回來了。”

老馬對譚央的舉動有些意外,隨即又釋然了,他依稀記得上一次牽著譚央的手還是二十年前,那個梳著牛角辮奶聲奶氣的小姑娘,一蹦一跳的同他走在水鄉的甬道上。老馬眯了眯眼,用自己蒼老的手拍了拍譚央的手,他沒言語,因為這一刻,譚央的心境與想法他全能明白,畢竟,同裡的那十幾年,對這一老一少來說是靜謐美好的日子,彌足珍貴的時光。自那以後,世界就變了模樣,天翻地覆的改變,再也回不去了……

黃包車一前一後的拉著老馬和譚央,路上漸漸熱鬨了起來,譚央看著前麵老馬那白花花的頭發在風裡抖著,周遭嘈雜的聲響和高樓大廈竟有了疏離的感覺,她覺得自己與世隔絕了起來,像是被吊在半空中的瓶,忽忽悠悠的不著地,裡麵卻空無一物,風灌入瓶口嗚嗚作響,裡麵的五臟六腑都不見了,隻留下忐忑而恐怖的聲響。

老馬把譚央帶到了自己在上海的家,弄堂最深處的院落,老馬的兒子兒媳孫子孫女都住在這裡,熱熱鬨鬨的一大家子人。他兒子兒媳說的上海話裡還帶著山東腔,讓她想起了表叔,心也不由得和這家人貼近了。老馬簡單的擦了一把臉,就很有默契的帶著譚央上了二層的閣樓,一個適於說話的僻靜地方。

待到和老馬共處一室,譚央滿腹的疑竇卻不知從何說起了,她欲言又止,老馬反而有些沉不住氣,倒是先問了起來,“小姐,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略略一頓,老馬忽然氣憤的說,“是不是畢慶堂?”話問到這裡,譚央忽然抬起頭,頗為惶恐的看著老馬,老馬覺得自己的猜想得到了證實,一股腦的說,“他待你不好對不對?他原來還對我說,他要是對你不好,就該遭天打雷劈,這才幾年啊,他就把自己的話忘了?小姐,你看著吧,我非殺了他不可。”說著,老馬使勁的錘了桌子一下,蒼老的手臂上青筋暴起。

譚央聽罷,連連擺手,“不,馬叔叔,您誤會了,大哥他待我很好。隻是最近,發生了一樁旁的事。”譚央將茶杯攏在手裡,微微低著頭,將那天的事情儘量簡潔明了的講給老馬聽,她刻意的避開了過多描述性的詞語,因為當時的場景讓她回想起來每每揪心不已,畢竟她父親親如手足的兄弟,恰恰死在了她丈夫的手裡。

譚央講完後抬頭看著老馬,讓她意外的是,老馬臉上沒有絲毫的吃驚和痛心,反而事不關己的撣了撣衣袖上的灰塵,為譚央的茶杯裡添了水,譚央有些焦急的喚著他,“馬叔叔!馬叔叔,許伯伯他死了啊!我還記得我小時候,我坐在他膝上,他喂我吃廣東帶來的糕點,可他就這麼在我眼前死了!”老馬站起來,輕輕的拍了拍譚央的肩,安撫著她激動的情緒,“人老了,總有一死的,隻是死法不一樣罷了,這便是命。”

老馬說著,走到窗邊,打開窗,陽光照到灰暗的閣樓裡,細細的塵埃在光影的對比下抖動著,窗子下麵是後街,一條僅容兩人並肩走的窄窄巷子,巷子裡一個半老的娘姨,坐在小凳子上,一麵曬著太陽,一麵哄著懷裡的孩子。

叔侄倆人都有些失神的看著外麵,半晌,老馬才慢條斯理的開口道,“人活了大半輩子就越來越覺得,命啊,不由得你不信,這世上怎麼有那麼多的奇事巧事,還不都是老天注定的嗎?”說著,老馬嘖了嘖嘴。

“記得那一年冬天,山東下了很大很大的雪,四位當家的帶著我和老陳下山,要去鎮子裡置辦些過年的東西,走到半路,因為風雪太大,馬走不動了,我們就找了個破廟躲了起來,沒多久,廟裡又進來個避雪的破衣老道,那老道坐在牆角就挨個的端詳我們幾個,我們都覺得他神神叨叨的,也不去理,倒是老爺心地好,給了他一張煎餅,等到風雪過後,老道臨走的時候,回身看著我們說,可憐啊可憐,全都死於非命,不得善終啊!咱們吃這口飯的,最忌諱這些話了,大家說要殺了那個晦氣道士,可老爺攔著沒讓,也就罷了。沒想到當時的話還真是一語成偈,三十年過去了,我們這些老的一個個,全都沒得善終!所以,聽你剛才講畢老板錯手殺了許二當家的,也隻能說是命中如此,怪不得旁人。”

譚央聞言直起身,執拗的說,“馬叔叔,你是知道的,我從來就不信這些,什麼命中注定死於非命,要說我表叔抽大煙算是死於非命,可我父親呢?我父親那是得了肺病啊,怎麼能說是死於非命呢?”老馬聽了,低下頭沒有說話,譚央又接著蹙著眉輕聲道,“更何況,大哥他殺許伯伯,也不是錯手,倒更像是——滅口。”譚央把最後“滅口”這兩個字說得輕的不能再輕,這兩個字從唇齒間若隱若現的飄出來,仿佛嗬口氣便能把它們吹散。

老馬把兩個手攥了攥緊,隨即又鬆開,他望著譚央,眼神痛苦卻很是誠懇,“小姐,小小姐今年幾歲了?”譚央沒想到他能問這個,稍一愣,“囡囡五歲半了。”“畢老板很疼她吧?像老爺當年疼你一樣?”譚央先是點了點頭,繼而又搖頭頗為無奈的笑了,“何止,溺愛的不像話,要星星月亮都給呢,父親當年對我,哪到這個荒唐地步?”老馬無比欣慰的笑了,“多好啊,一家人這樣多好啊,小姐,你還追問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乾什麼?好好的過好你的日子,彆的都和你無關。”

譚央明白老馬這是不想說也不會說了,心中惶惶然起來,自顧自的說,“果然又是山東時候的舊事,怎麼你們都不肯告訴我。”老馬聽了,歎了口氣,“小姐,來我這兒這麼久了,您該回去了。”譚央聽他這麼說,想了想,便站起身往外走,走到門口時,她忽然回頭,“馬叔叔,你們已經離開山東三十年了,可我覺得你們時至今日,還都在山東過活呢,一直沒出來!”老馬聞言一驚,隨即苦笑,“不管是生是死,我們是被綁在那裡不得超生嘍,所以小姐,離我們遠些吧。”

當譚央走出很遠時,老人顫抖著手將窗關上,眼中噙著淚說,“小姐,彆怪我,許二當家死得慘啊,我不想和他一樣呀!”

晚飯後,譚央坐在沙發上打著毛衣,淺灰色的線,剛剛起了個頭,譚央偏著頭,輕聲的數著針數,畢慶堂坐在一邊心不在焉的翻著報紙,見譚央一副心無旁騖的認真樣便丟下報紙,對趴在地毯上畫小人的女兒說,“囡囡啊,給爸爸數一數天花板上吊燈裡有多少個燈泡,數對了,爸爸給你獎勵!”說著,他把女兒馱在肩上,小言覃伸出圓嘟嘟的手指,仰著頭,幺二三四五的大聲數起來。

“三十六個,爸爸,有三十六個燈泡!”言覃拍著小手開心的向父親邀著功,畢慶堂抱著女兒坐到譚央身邊,譚央針數都數完了一大半卻被女兒打亂,生生的前功儘棄了,正氣餒著,卻聽見畢慶堂幸災樂禍的說,“囡囡數的真好,比媽媽數的都好,以後囡囡讀書肯定比媽媽厲害。”譚央聽罷便麻利的抽出毛衣針,向畢慶堂的肋下戳了去。

畢慶堂一麵嘻嘻哈哈的躲,一麵親著女兒的小手,“說吧,心肝,想要什麼?”言覃的頭抵在畢慶堂的胸膛上蹭啊蹭啊,奶聲奶氣的說,“爸爸,我想要駝背的光頭老爺爺!”

作者有話要說哎呀,我回來了,很想念大家,這麼久沒更新,工作忙時一方麵,另外,老實說啊,當著我男人麵寫小說,我有點兒不好意思,但是生活在一起,很多事要慢慢的彼此習慣,我想他會漸漸地習慣我坐在電腦前碼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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