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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54)情終(1 / 1)

碧檀記!

譚央去法院簽離婚文書的那一天,是個陰天,頭一日剛下了場大雨,濕遝遝的空氣悶得人心口發慌,上海灰蒙蒙的天空像是用舊了的煤油燈罩,昏昏沉沉,叫人看不到許多明光。

而那一天自始至終,畢慶堂都沒有出現,隨從拿來的離婚文書上,他很潦草的署上了自己的名字,文書上的條件苛刻的緊,便是一根針她譚央都帶不走。負責公正的那位老先生是個好人,私下裡悄聲提醒譚央,如此離婚,夫人當斟酌斟酌。譚央卻搖頭苦笑,拿起筆來一筆一劃的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相識十二載,相守八個春秋,手起筆落,這一切化為烏有。多少年的苦心經營,一朝的分崩離析,這世上的悲哀大抵如此,這感情脆弱的緊,可時間卻頑強的很。

譚央一個人出了法院,走在陰霾中的上海街道上,水門汀路麵上積著水,映出她的身影,孤獨寥落。而這一切都看在他的眼中,他低下頭摸了摸紙上她的名字,她灑脫的字跡從未這樣呆板,就好像他周正的簽名從未那樣潦草一樣。畢慶堂回頭對陳叔說,你去吧。陳叔剛要開門出去,又被他叫住了,畢慶堂拿出一個信封,“把這個也拿給她。”

陳叔蹙著眉頭,“你不自己給她?”畢慶堂轉過身去,搖了搖頭,“連你也覺得我是想用這個再演一出戲,那她覺得我再怎麼樣壞,也不奇怪了。”他自嘲的語氣裡帶著絕望。陳叔歎了口氣,便轉身出了門。

譚央剛回到家就看見陳叔等在門口,她愣了愣,陳叔說,“少夫人,不叫我進去嗎?”譚央低下頭拿出鑰匙,打開門上的鎖,“陳叔,我不是,不是少夫人了。”陳叔也沒說話,兀自回過頭叫人從車裡抬了幾個大箱子出來,他一麵指揮人把箱子放到屋裡一麵說,“少夫人,這是你的書,還有你這幾年給自己買的衣服,少爺給你買的沒有拿,那太多了。”陳叔邊說邊自顧自的往待客的廳堂裡走,譚央便隻得跟了進去。

陳叔從公文包裡拿出一疊紙,逐一拿出給譚央看,嘴裡絮絮叨叨的說,“這是當年馮爺留下的錢,這是同裡的房契地契,您的產業少爺一直幫您經營著,三二年日本人快打來的時候,同裡的地價降得狠,少爺就用前些年同裡收的租子買了一大片地,地契上都是少夫人的名字,好大一片地噢,這幾年收成又好,進項全在這裡了。這是你們結婚時的公館的房契,婚前少爺就過到了少夫人的名下,這些年一直有人打掃,進去就能住。”

說著,陳叔從口袋裡拿出鑰匙放到桌上,“少夫人,這都是你該有的,該得的,彆像個小孩子似的賭氣推來推去,那就沒意思了,你一個女人在外麵撐門立戶的,不容易,沒點家底就更不容易了,你以後慢慢就會明白的。您還可以去寶隆醫院出診,已經和他們打了招呼的。”

“少夫人,我先回去了,你早些搬到公館去住吧,這裡住不得人!”說罷他從懷裡掏出個信封,滯了滯,才緩緩遞給譚央,眼神也跟著凝重了起來,幽幽的說,“夫婦一起過生活,一片真心才是頂重要的,旁的有什麼啊?什麼國仇家恨的能摻進柴米油鹽的日子裡啊?我活了一把年紀,這些愁啊恨啊的還是沒看分明,卻獨獨看明了少爺待你的這片真心了。”

譚央不明就裡的接過信封,抽出了裡麵的紙,卻發現那是洋人銀行裡的一筆存款,很大很大的一筆,大到她都來不及去數那長長的一串數字上的個十百千,便急急的去追已經出門的陳叔,陳叔看她追了出來就叫司機停了車,搖下車窗說,“這是譚爺和馮爺的那份,少爺說這是您的,他開始圖的是這個,後來不是。”

這一天下午黃昏時分,寶隆醫院的那位姓馬的副院長來到弄堂的老房子裡拜訪譚央,對於他的出現,譚央頗為吃驚,可是細想之下又在意料之中了,更何況,他還很合時宜的呼她為譚小姐。

馬院長是來請她再回寶隆醫院的,譚央卻拒絕了,對於畢慶堂隨心所欲的掠奪與給予,譚央有些心涼了,這心涼裡還含著倦怠,是再也回轉不能了。更何況,譚央骨子裡也不是一個能夠揮之即去,招之即來的人,她有著自己的驕傲和原則,不然以後麵對馬院長這位上司,她也自在不起來。可馬院長的態度極其誠懇,譚央看出這誠懇是做不得偽的,所以也拒絕的客氣委婉。

對於譚央不能回寶隆醫院,馬院長先是覺得遺憾,可是心底裡卻理解得了,更是暗暗生出了敬佩。他說了些場麵話後,忽然話鋒一轉,問譚央想不想去彆的地方高就,隻要說得出,上海的醫院他都說得上話。譚央不願承他的情,便說不用。馬院長說你什麼醫院都不去,難道不要做醫生了嗎?譚央想了想,“我自己開個小診所,自己單乾吧。”

馬院長沉吟片刻,“自己開小診所自己乾,很難出頭,要是譚小姐有那個實力,莫不如索性開個醫院,不受製於人,不仰人鼻息,上海的西醫院都診金高昂,找個人開個小醫院,價格低些,受眾麵廣,也會有更多的平民百姓受益。我認識幾個醫生開這樣的小醫院,開的都很不錯。”

譚央聽了馬院長的話,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馬院長見她聽進去了,就拿出公文包裡的紙和筆,俯□在八仙桌上邊寫邊說,“前兩天有一對從日本留洋回來的夫婦,男的是內科,女的是婦產科,來寶隆醫院應聘,都是不錯的年輕人,可惜名額被一位專員的內侄給頂了下來了,小兩口家境不好,急著找份營生,我把地址給您,譚小姐可以去聯係一下他們。”

寫罷馬院長將紙遞到譚央麵前,歎了口氣,“譚小姐,那天真是過意不去,可是這個世道就是這樣,沒辦法的。希望馬某儘一點綿薄之力補就一二,您不要推辭,以後有事情可以來找我。”譚央連忙站起來接過了那張紙,恭恭敬敬的道了謝。

這世上就有這麼一種人,說幾句話,給一點建議,行一些方便,就能改變你的生活軌跡和人生格局,這種人要麼有超凡的地位,要麼有開闊的眼界,更或者就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說的一席肺腑之言。老百姓們管這一類人叫,貴人。有貴人相助,是福氣是運氣,但是更多的是因為你是個值得的人,是自身的實力使然。

滬上的春季陰雨綿綿,表叔漏雨的老屋已經不能住人了,譚央就在幾個弄堂外的街口租了個公寓住,兩三個屋子,她一個人生活起居足夠了,樓上樓下都是公司職員或是年輕的夫妻,一則都是根本人家,安全;再則有小孩子樓上樓下的跑著,濃鬱的生活氣息叫人不會感到孤單,倘若囡囡來這裡也會有玩伴,譚央一廂情願的想。

畢慶堂給她的那個公館她是不想去住,也住不得的。手裡拿著鑰匙,還沒走進去便止不住的淚盈雙目,裡麵全是他們兩個新婚裡美好生活的情境,走在園中並肩攜手,坐在窗前笑鬨情話,那些美妙的場景永遠留在了公館裡,鑄在了記憶裡。如今卻要生生的撕裂下來,留下鮮血淋漓的痛楚,永生難愈的瘡疤。

譚央逃也似的離開了那座公館,回去的路上她忽然想到,於他而言,他又是如何帶著女兒繼續生活在他們福煦路的家。誠然,他比她堅強,可是堅強就代表不難過不痛心嗎?

那漫長的人生路,他們將如何獨自生活下去,活在那餘下的歲月中……

之後譚央還去了個做木器的小店,她叫小老板做了個碧檀木的小匣子。她把匣子拿回家,取出洋行的存款單子,將單子牢牢地鎖在了匣子裡。

明晃晃的燈光下譚央伏在桌子上看著匣子蓋上刻出的苦難佛,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父親三十年前的心境,明白了父親總是對她說的那句“滿則災禍至”。如果沒有這樣一筆巨大的不義之財,那麼三十年前他們兄弟不會反目,三十年後他們夫婦不會離散。他們沒有誰用到了這筆錢,可是這筆錢卻將他們害得麵目全非了。譚央摸了摸苦難佛臉上慈悲的笑,長長的歎了口氣。

譚央去了幾次福煦路的畢公館,她想見女兒,卻屢屢碰壁,甚至於她鼓足勇氣想去找畢慶堂理論,畢慶堂也避而不見。譚央還是了解畢慶堂的,明白他手裡握著最後這張王牌是不會輕易撒手的,譚央心中便有了憤恨,恨他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就連愛情婚姻,妻子女兒都能計算其中。

譚央靜下心來,一些想法也漸漸明晰了,他慣於如此狠毒冷酷的行事,如今他們不為這些事,終有一日也會為了旁的事分開,他們終究,不是一樣的人。

畢慶堂在譚央離開的巨大失落與氣餒中緊緊的握著女兒,他還有一絲希望,也許貧苦艱難的生活不能打敗譚央,女兒卻能。他以為譚央愛囡囡,挾著女兒,或許譚央便有思女情切低頭回歸的一天。她回來,哪管是與他貌合神離的過日子,他加倍待她好,她終會有回轉過來的時候。不知他是犯了糊塗,還是相識十載他還是不了解譚央。他的偏執無法挽回他們的婚姻,卻將他心愛的人,他那琴心劍膽、寧折不彎的小妹,越推越遠。

譚央在相見無望的落寞中惦記著女兒,這同她在德國讀書時又不一樣,那時幾個月不見卻知分離是短暫的,以後還要天長日久的在一起。如今半個月不見,可她卻知道,以後母女倆相見的機會越發的渺茫了。

譚央不敢繼續思念女兒,沉溺於無望的思念是殊危險的事,她必須找些事情做,她想起馬院長的建議,恐怕,她是要開一家小醫院吧,人總要有些事情做的,特彆是悲傷中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時間過得好快,和上一章的更新隔了那麼久,我的小孩都快周歲了。偶爾抽空看看我這篇文章,竟然一直有人留言,前些天看紙醉的留言更是叫我下定決心一定要給這篇文章一個結局,而且一定要好好寫,這樣對自己負責,更是回報那麼執著追文的姐妹們!濫情的親一親諸位,好久不見,很想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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