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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63)換藥(1 / 1)

碧檀記!

譚央因為覺得意外,更因為她曉得徐治中對她曾經的傾慕,所以很有些局促。徐治中卻一副風淡雲輕的樣子先開了口,“沒想到能見到老同學吧?實在是過意不去折騰你一趟。沒辦法,受了點兒傷,我來上海的時間還短,倉促間找不到可靠的醫生,隻有辛苦你了。我這條命雖說談不上金貴,卻也有幾個人惦記著,總要小心些。”

這一套開場白理清了他們之間的關係,不近也不遠,解除了譚央的後顧之憂。況且與做醫生的人是最講不得信任二字的,有了這推心置腹的信任,彆說千裡迢迢來看個病,就算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徐治中這一番話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畢竟這些年來戰場的捶打、官場的曆練,他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被畢慶堂一句話就搶白得不知所措的男學生了。

“你受了傷?什麼樣的傷?”譚央看見徐治中臉色煞白,坐姿也不自然,便關切的問。徐治中笑了,“一周前中了一槍,”說著,他信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胸口。譚央聽了他的話更是忐忑起來,“槍傷?我是小兒科醫生,外科方麵恐怕不行,彆耽誤了你的傷情!”徐治中笑著向前傾了傾身,溫和的說,“不要緊,子彈當時就取出來了,隻是戰地醫院的條件差,傷口長得不好。你幫我換換藥,料理一下傷口就行。”

譚央聽罷就放下心來,想起藥箱裡恰巧也有紗布和碘伏,便道,“那我看看你的傷口吧,順便換一下藥。”說著從藥箱裡取出口罩戴上。徐治中看見她打開藥箱,便饒有興趣的湊了過去,指了指放在最上麵的東西問,“這是什麼?”“聽診器。”“做什麼用的?”“聽心音,聽肺子的呼吸音,有時也聽肚子的腸鳴音。”“這個呢?”“壓舌板,壓下舌頭方便看喉嚨裡有沒有發炎……”徐治中就這樣一路問下去,譚央頗為無奈,“你們戰地醫院沒有這些?”徐治中卻謙遜的笑,“有啊,可我不好意思這麼問,怕他們笑我傻氣。”

譚央不禁莞爾,這時徐治中忽然發現新大陸一樣,從譚央藥箱的下層拎出來一個上麵拴了各色鈴鐺的木棒,搖了搖就聽見嘩啦啦清脆悅耳的聲響,他側著頭自說自話,“這個戰地醫院是沒有的!老百姓管這個叫花鈴棒,不知西醫裡是個什麼名字。”譚央哭笑不得的從他手中搶了回來,“也叫花鈴棒,是專為怕看病不聽話的小毛頭預備的。”

徐治中聞言不禁由衷的感歎,“做醫生多好,若是和平時期,我也要去做個醫生。”譚央聽出了他言語中的失落,便低下頭輕聲說,“可還是要有你們,不然即便這樣的戰爭時期,我們也不能安安穩穩的做醫生。”徐治中聽罷默然良久,才開口,“央央,你總能懂得我的想法,同上學時一樣。”

譚央並沒接著說下去,她是戀愛過結婚過的女人,很容易嗅到曖昧的苗頭。她埋頭準備紗布、棉簽,一切就緒後舉起戴上手套的手說,“徐參謀長,咱們換藥吧。”“非要搞得這麼生分,叫我治中吧,就和讀書時一樣。”譚央將手往回收了收,笑著跟他較真兒,“男同學才叫你治中呢,我從前都是叫你徐治中!那好,徐治中,咱們現在換藥好不好?”徐治中有些無奈的點頭,“好,好,換吧!”

見徐治中還是無動於衷的坐著,譚央隻有沒奈何的催促,“那脫衣服吧!”徐治中大惑不解的看著譚央,譚央便又加了一句,“不脫衣服怎麼換藥?”徐治中猶疑片刻,才清了清喉嚨說了聲好,然後緩緩脫下披在身上的外套就又不動了。譚央又小聲催促,“還有襯衫,都脫了。”譚央說完話就看到徐治中那原本沒有血色的臉立時紅了,她自然而然的說,“你不要想著我是你的同學,你把我當成你們戰地醫院的醫生就好,而且你要知道,醫生這個行當是沒有性彆的!”

徐治中聽了譚央的話,深吸了口氣,隨後微閉著眼睛一顆一顆的解開了扣子,當他脫下襯衫露出上身時,還擺出一副豁出去了、大不了一死的架勢,叫譚央哭笑不得。徐治中穿著襯衫時看起來很瘦,可是脫下衣服的上身卻能看到明顯的肌肉,再加上他身上比臉黑一些,就尤其顯得悍然精壯。他不再是那個讀書時的翩翩少年,沙場已經把他磨礪成一個堅毅而值得依靠的成年男子了。

徐治中將臉扭開,手緊緊把著椅子的扶手,頭上竟滲出了汗。譚央看出他這是尷尬緊張到了,她也明白但凡先認識她是譚央,後認識她是譚醫生的人,都不太能把她當成個真正的醫生看。為了免除尷尬,她拽來花鈴棒晃一晃,然後放到徐治中的手邊,笑言,“怎麼徐大將軍也怕看病呢?小毛頭時的毛病沒改過來?”徐治中聽見譚央的話就笑了,拿起花鈴棒側著頭,認認真真的搖了搖。

徐治中的傷口長得的確不算好,取子彈的處置做得也粗糙,不過他傷口上的這塊紗布卻包紮得很內行,操作的人絕對是個資深的外科醫生,最起碼,譚央是不能把傷口處理得這麼完美的。譚央幫徐治中換完了藥,便問,“上次給你換藥的人是誰?”“這裡駐地的醫官!”“其實你再請他來換就行,手法比我好很多。”

徐治中也不回答,穿上襯衫後,他低聲向譚央訴苦,“你是不知道,我新被調到上海的駐地做參謀長,和這裡的師長副師長都不熟,或者對你直說,我們就不是一派!我沒在裡麵安插好自己的人之前都不敢出駐地,我怕我一出去,副官親隨都被調走,就剩我一個光杆司令了!你說,這裡的醫官我能信嗎?”聽了他的話,譚央搖頭,“你們還真是不容易。”

徐治中苦澀一笑,“央央,你知道嗎,這就是我這十年最困惑最痛苦的事,我立定決心要為民族為國家而戰才來當兵的,可是實際上呢?我把自己一半的精力都花在了對付自己人上!黨與黨之間,派與派之間,人與人之間,絞儘腦汁的互相提防、互相傾軋。你說,難道這就是我穿上軍裝的意義嗎?諷刺!太諷刺了!”

譚央低頭收拾藥箱裡的東西,正是正午,秋日裡的小陽春,天很暖,譚央頗有感觸的開了口,話語裡卻帶著涼意,“其實,在社會裡同人打交道就會有這些,大官大買賣鬥得凶險些,老百姓蠅頭小利一樣會爭破頭,為了小錢可以坑蒙拐騙,為了大錢就能殺人滅口。慢慢的想通了就好了。”

徐治中很信服的點了點頭,望著譚央的臉片刻,他忽然笑了,“央央,咱們才見麵,不說這些了。噢,對了,我想你在我這裡可能要呆段時間了,怕你悶在軍營裡無趣,叫人找了幾本書給你,”說著他目光落在桌子旁邊的樟木箱子上,笑著打開箱蓋,“看看,還入得了譚院長的眼吧?”譚央蹲下來將書揀來看,竟全是和小兒科有關的西醫學著作,英文的、德文的、還有幾本不認識的外文也被翻譯了梗概附在後麵,譚央一看便起了興致,徐治中拿來小凳叫譚央坐下,說,“不急,慢慢看!”

譚央旁若無人的翻看著,忽然她一個驚呼,“哎呀!這本書在海德堡的時候我和書店的老板訂了好些次,總是沒貨!”徐治中低頭摸著袖口的扣子,極熨帖的笑著,也不說話。譚央打開書皮,隻見扉頁上寫著——西元1932,購於美利堅紐約州,旁邊還粘著一片紅杉樹的葉子。譚央緩緩合上了書,她頓時覺得這份禮異常貴重,自己恐怕承受不來。徐治中抬頭看見譚央略顯沉重的表情,便淡淡的解釋,“湘凝托我在美利堅幫她買幾本建築學的書,我看書店裡恰巧有兒科學的,就幫你也帶了幾本。”

這時候林副官進來說有下屬公事求見,譚央聽了便起身離開。徐治中盯著譚央直到她出門走遠,轉而回頭不耐煩的問林副官,“你知道傷口一天能換幾次藥嗎?”林副官想了想,忽然一個激靈,原地立正一個軍禮,“報告參謀長,下次不會了!”

李副官帶著譚央將她安置在四樓的一個房間,還笑嘻嘻的湊過來說,“譚小姐,參謀長就住在隔壁。”譚央不悅的看了一眼李副官,李副官馬上加了一句,“這樣照顧起參謀長的傷更方便。”之後李副官還領來個穿軍裝的年輕女孩,說是軍事學院新畢業的學生,來照顧譚央的起居。譚央說,“不用,我自己照顧得了自己。這位姑娘讀軍事學院是為了保衛國土奉獻國家,不是為了做這些瑣碎事。”李副官聽了發了很長時間的呆,表情少有的嚴肅起來,他很感慨的說,“譚小姐呀,我當年被安排到剛從軍校畢業的參謀長的麾下做副官時,他也和我說過同樣的話。”

譚央聽了李副官的話並沒覺得意外,其實她一早就清楚,她和徐治中之間確實存在太多的共同之處,家庭環境,受的教育,對外界的看法,自己的處事方式,甚至於他們愛同樣的音樂,讀一樣的詩歌,他說她是他過奈何橋時弄丟的那一半魂魄,這個比喻乍一聽肉麻了些,細想起來卻也貼切。

第二天上午給徐治中換藥時,他們兩個聊了很久,譚央離開房間時看見門外排著隊站著七八個軍官,譚央回頭不解的看向林副官,林副官說,“大家等著向參謀長彙報情況。”譚央若有所思的站了一會兒才轉身離開。

次日,譚央很麻利的換好了藥,一分鐘都等不得的開門要走,臨走時她還說明天是周六,明天換完藥她就要回去了,因為要接囡囡同她過周末。徐治中聽了她的話先是一驚,隨即也顧不得穿到一半的襯衫,他一個箭步奔到譚央麵前將她攔住,“央央,那你下周還會來,是嗎?”他言辭懇切,那副患得患失的表情讓譚央不敢再看,她慌忙轉過頭去,站在外麵的李副官見狀在一旁幫腔,“參謀長,這還用問,您的傷還沒好呢!譚小姐不來,下周誰給你換藥啊!”徐治中一瞬不瞬的看著譚央的側臉,良久,才小心翼翼的問,“那麼,我下周一叫人去醫院裡接你,行嗎?”譚央想了半天才勉為其難的點頭。

緊緊盯著譚央離去的背影,徐治中站在門口發了很久的呆,就好像譚央這麼一走便會從這個世界消失,再不回來了。

李副官實在看不下去,便說,“參謀長,不是我說,你們兩個讀書人談戀愛真是溫吞得可以了,不想叫譚小姐走,想把她一輩子留在身邊你就直說啊,你是男人,拿出點兒膽魄來!你當初若是有現在在戰場上這一星半點兒的果決,媳婦早娶回家了,至於等十年?天天守著相片唉聲歎氣的,我們前兩年都不敢問,以為你女朋友死了呢!耽誤了十年的時間,要不小公子都……”

徐治中無奈的拍了拍李副官的肩示意他不要再說了,隨後徐治中低下頭係襯衣上的扣子,李副官見狀翻了翻白眼,恨鐵不成鋼的小聲嘟囔,“真慫,倒叫人把你衣服扒了!”徐治中眼神淩厲的瞪了李副官一眼,李副官條件反射的敬了個禮,徐治中壓低聲音凶惡的說,“要是叫我發現你們私底下說葷話敢提到譚小姐,看我不扒了你們的皮!”

這天夜裡,秋日涼風習習,譚央洗了頭發坐在床上看書,窗外時而傳來士兵的哨聲,叫這樣的秋夜分外朗透。快近午夜,譚央歪在枕頭上拎著書昏昏欲睡時,隔壁的房間傳來了笛聲,嗚嗚咽咽,把這乾脆利落的軍營罩上了悠遠傷情的底色。譚央細細分辨著,吹得先是秋湖月夜,吹出來的是一唱三歎的人間秋涼,之後又吹姑蘇行,聽起來便是有人在霧氣氤氳的江南舊景中一味的沉淪迷惘。

譚央聽著聽著便走了瞌睡,在房中來回走了幾圈,吹笛子的人反倒越吹越來勁兒,譚央無奈的打開門,正看見住在對麵的李副官大敞著門,搬椅子坐在門口翹著二郎腿抽著煙,他看見譚央便站起身,帶著怨氣的說,“這也睡不著覺啊,半夜三更的吹拉彈唱,譚小姐,你去問問參謀長是怎麼想的!”譚央微微一笑,“我就是出來想麻煩李副官去勸勸你們參謀長,傷還沒好,要多休息有利於傷口複原,”說完她就要關門。李副官卻騰的一聲站起來,表情嚴肅的喊住了譚央,“譚小姐……”

周六早上,譚央給徐治中換完藥就急著要走,徐治中隻得叫林副官去安排。李副官因為要去一樓送份電報,再回來時就看見徐治中消沉的坐在窗子旁邊,黯然的看著窗外。李副官連忙湊到旁邊看,就見樓下林副官為譚央打開了車門,譚央低頭坐了進去。李副官狡黠一笑,“參謀長,你看你,譚小姐後天還來呢,你這是乾什麼。”徐治中手握拳放到鼻下,訥訥的說,“她剛剛說下周叫章湘凝的男朋友為我換藥,她不來了!”

李副官聞言大驚,衝口而出,“什麼?怎麼會呢?我昨晚可是告訴她了,自從章總長家小姐寫信告訴你譚小姐在上海開了醫院,你的心就飛了,中了一槍不說,為了來上海,寧肯放棄前線提師長的機會,來上海做這個狗屁參謀長,上海這幾個師長哪個是好相與的!你連自己的前途都不要了,都是為了她呀!”

徐治中聽了他的話騰的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怒不可遏的揪住李副官的衣領,嗷的吼了起來,“蠢材!自作聰明的蠢材!誰要你多嘴的!我還想駐地的事辦妥再去城裡找她呢,這下好了,她又要像躲瘟神一樣的躲著我了!”李副官被他一吼就懵了,張嘴想說話也說不出。徐治中絕望的鬆了手,自暴自棄的笑了,“我便這樣的不堪?她孑然一身的時候也不願回頭來看看我?”徐治中低下頭,無意間看見書桌角落上,幾份文件下麵露出了幾個彩色的鈴鐺。

徐治中忽然眼睛一亮,拽出花鈴棒拿在手裡就衝出了屋子,下樓後奔出樓外,他看見小汽車已經開出了他們的院子,他使出渾身力氣的跑著追了過去,外麵的士兵和軍官看見徐治中這架勢都愣住了,反而是跟在後麵跑出來的李副官大喊,“快!讓車停下來!”

徐治中少年時愛好體育,後來參軍了也從未間斷過鍛煉,可他跑得再快也一直和汽車隔著一段距離,旁邊的士兵跟著喊停車,但汽車裡的人聽不到。反而是林副官,平時木訥,這時卻頗有機智,他拔出槍向天上鳴了一槍,隻聽呯的一聲響,隨後,車也停了。

譚央下車後看見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徐治中,頓時不知所措,徐治中把手裡的花鈴棒遞給譚央,喘著粗氣說,“央央,你忘了……”說完就扶住車門埋下了頭。譚央接過花鈴棒放到手中的包裡,再抬頭,就看見徐治中一頭大汗,他後背的襯衫濕了一大片,他捂著胸口倚在車門上打著戰,譚央連忙扶住他關切的問,“徐治中,你怎麼了?”徐治中強撐著站直身笑著說,“沒事,沒事……”說著,他把捂在胸口上的手放下,打算將手隨意插在褲兜裡。可手拿開後,譚央就看見了他白襯衫的右側胸口上,一大片殷紅的血跡印出了個碩大的紅花……

作者有話要說很不好意思的說,下周要考試,和大家請一周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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