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70)染病_碧檀記_思兔閱讀 
思兔閱讀 > 玄幻魔法 > 碧檀記 > 73(70)染病

73(70)染病(1 / 1)

碧檀記!

他說從此他與女兒同她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因為他,她成了一個孤女,沒有親人沒有家。也因為他,一無所有的她有了丈夫有了女兒,有了愛有了家。即便真相大白,一切無法轉圜的時候,她知他們這一生就此彆過無法再逢了,可內心深處,她還存著一點點微末的希望,也許世界儘頭、人生末路,當一切行將覆滅的那一瞬,他們一家人,還能在一起吧。

即便他做了那麼多大逆不道的事,她再恨都不敢說這輩子再不見他,不管是否生活在一起,能不能看到他,生活中有沒有他,於她的後半生便大有不同。他一向表現得那麼情深似海、百般不甘,隻一時氣惱便要與她斷的一乾二淨,這樣的一個人,狠厲決絕到如此地步,她早該看清了他。而如今至此地步,隻恐她不想死心,也要死心了吧。

畢慶堂一句話就像判了死刑,判了她,更判了自己。

譚央清醒後看到麵前的章湘凝時,便緊摟著她放聲痛哭,章湘凝習慣了譚央一直以來的含蓄溫良,她這樣沒有節製的大哭便唬得章湘凝一愣,接著她便抱緊了譚央,隨著譚央的抽泣,她的心也揪緊了,鼻頭一酸,陪著掉起了眼淚。一對好友就這樣緊摟著一起,同聲同氣的哭了起來。

徐治中莫可奈何的站在一邊,不知如何是好,劉法祖耐心的等她們哭過了兩個回合後,捅了捅章湘凝的肩,低聲道,“你也不勸勸央央!”章湘凝如夢方醒的狠狠擦了擦臉上的眼淚,眼珠一瞪,衝著徐治中叫道,“怎麼回事?晚上吃飯時還好好的,你把央央怎麼了?”徐治中搖了搖頭,也不說話。章湘凝火了,“徐治中,你膽子越來越大了!跟我還敢賣關子?”徐治中見她誓不罷休的架勢,隻有輕聲說,“在外麵,碰到了畢老板。”

章湘凝一聽,更是炮竹一般,嘭的一聲炸了,她指著徐治中撒起潑來,“你這個窩囊廢,有你在旁邊還能叫那個混賬東西這樣欺負央央,你的本事呢?你的能耐呢?我是看錯了你,我若在旁邊都能比你頂事些!”徐治中苦笑著搖頭。章湘凝摟住哭著的譚央,氣惱的盯著徐治中。劉法祖見這情形反而笑了,他上前一步拉著章湘凝的手,慨歎著,“我以後是不能生氣的,因我怕是要有個隻會煽風點火的太太了!”說著,他一使力拉起章湘凝,分開了這對哭成淚人的姐妹倆。與此同時,他把站在旁邊的徐治中往前一拉,推到譚央跟前,哭得脫了力的譚央也因此順勢靠在了徐治中的肩頭。

劉法祖拉著章湘凝往門外走,板著臉教導她,“不是那塊清熱解毒的料,你便趁早讓賢,占著那位置,我都覺得你礙眼!”章湘凝待要發火,劉法祖連忙趴在她耳邊道,“是好事,”說著,使眼色叫她往後看。

隻見譚央傷心欲絕的伏在徐治中肩頭,徐治中筆直的坐著,連大氣也不敢出,片刻後,他舉起手小心萬分的緩緩搭在譚央臂膀上,將她攬在了懷裡。此時,他就仿佛擁著多年未醒的美夢入懷,一番生動的悲喜癡醉,全刻在了臉上,

章湘凝如夢方醒的看著劉法祖,輕聲道,“你真是狡猾!”劉法祖麵無表情的將章湘凝拉出房間,從外麵關上門後,訕訕的說,“狡猾還談不上,正常男人罷了。隻是這個徐參謀長在男女□上真是木訥的可以了,我若是他,就不會把暈厥過去的央央巴巴的送到你跟前。”他拉著章湘凝走了幾步又回轉身大惑不解的說,“湘凝,你說怪不怪,徐治中在彆的事上還都算聰明變通,隻對譚央時會沒了主意的木訥起來;我則不同,對彆的事都愚笨木訥,隻對你,卻是有些聰明主意的!”

章湘凝撇撇嘴,“你這樣拐彎抹角的表揚自己,我大概是聽懂了,謝謝劉醫生這樣費儘心思的應酬我!”劉法祖無奈的說,“其實,達令,我就是想告訴你,你不要一直以為我對你的愛不如治中兄對央央的愛,其實我對你的愛,不比治中愛央央少,更不比治中愛央央晚啊!”章湘凝看著劉法祖,聳了聳肩,故意做出個誇張的冷戰,“咦,你今晚這情話不高明,麻得我一身雞皮疙瘩,”說著,她踮起腳吻了吻劉法祖的臉頰,“壽星佬,我該回家了,再晚我家老頭子要把我吊起來打了!他們今晚占了你的巢,你若嫌自己礙事,就去醫院住吧!”

看著章湘凝遠去的背影,劉法祖長長歎了口氣,滿麵愁容的坐到了沙發上。

就在這個夜裡,徐治中斷斷續續的從譚央口中聽來了她與畢先生這十年來的愛恨糾葛。她從未曾與人說過,隻因她自詡還能挺得住,不願將傷口掀開示人。可是今天,畢慶堂就這樣擊碎了她僅有的堅強與退路,她無處遁逃,她活不下去了,在瘋癲之前,她茫然的將苦水一點點的倒將出來。

當徐治中在譚央顛三倒四的敘述中理清了他們這十年的前塵往事之後,對畢慶堂的所作所為,他自是憤怒,可是憤怒之餘,卻沒了不屑與輕視,畢先生不再是他以為的那個尋花問柳的混賬男人,正相反,單論愛情,畢先生為譚央奉上的這份愛,卻是濃厚而執著的。

出身黑幫商會,而後做了軍閥、做了大官、做了豪商,這一類人徐治中這些年多少接觸了一些。謀了人家的財產,殺了人家的親人,卻要把這個蒙在鼓裡的女孩子娶回家做太太。這樣的行事方式,太不像他們這類人慣常用的手段了,甚至於說出去都會被他們笑掉大牙。

不知畢先生曾經有過怎樣的苦痛掙紮,他又愛到了如何不顧安危自欺欺人的程度,才使他最終一意孤行的將與他有殺親之仇的譚央娶進了畢公館,甚至於,為了將這個秘密隱瞞下去,他毫不猶豫的殺了一個又一個的知情者。可這十年間,每當他假想出事情敗露的場麵時,是不是連眼前的幸福家庭於他而言,也是種折磨呢?

想到這裡,徐治中忽然有些氣餒了,他私心裡多麼希望畢慶堂是個朝三暮四的薄情男子啊,若是那樣,即便某一天譚央拒絕了自己,為了孩子為了家,回到了那個曾經背叛她卻又幡然悔悟的男人的身邊。雖則失敗,雖然他會難過會唏噓,可在畢慶堂麵前他是有優越感的,因為他的愛比他的愛,要高潔許多。可是如今呢,他很清楚,終其一生,譚央是再也無法與畢慶堂共同生活了,可是,他們那樣恩愛美滿著的時候卻硬生生的分開了,單論愛情,他能贏得過畢先生嗎?

譚央說完這些時天已蒙蒙亮,把憋得那麼苦的事與人傾訴後,至少表麵上看來,譚央是略平靜了些。徐治中說要送譚央回家休息,譚央卻執意不肯,說現在醫院病人多,正是忙著的時候。她在劉法祖家匆匆擦了把臉就獨自去了醫院。其實她清楚,她是不能停下來的,否則一旦有半分空閒,哪怕是洗臉擦臉之間的空當兒,她的耳中也會回蕩著畢慶堂的話,那句一刀兩斷、永不往來。

這一天的醫院出奇的繁忙,新收入醫院的肺炎病人那麼多,連林稚菊和劉法祖都幫忙收起了肺炎病人,醫院裡一聲聲此起彼伏的咳嗽聲,甚至於,還出現了幾個症狀很重的肺炎病人。

譚央一刻不停的奔忙著,早飯沒吃,午飯也不記得吃沒吃過了,下午時她覺得有些頭暈眼花,隻以為是沒吃飯低血糖了,便在抽屜翻出一塊奶糖含在嘴裡,又用風油精抹了抹耳後,倒也覺得緩解不少。

傍晚時,她正蹲在地上查看病曆架上的本子,護士喊她去看病人,她猛地站起身,眼前一片昏黑,譚央失去知覺的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譚央得了肺炎,大略是醫院環境傳染所致,可她的病卻來勢格外洶湧。徐治中聞得消息便撇下一切事情來醫院沒日沒夜的照顧譚央,譚央發燒燒得昏昏沉沉,可一清醒過來便會攆徐治中回去,徐治中哼哼哈哈的應承著轉身出去,等譚央下次再醒來時,他依舊在身邊。一次譚央被他惹急了,問他幾時變得這樣臉皮厚起來,徐治中也不生氣,低頭在她耳邊輕聲說,“央央,你病得這樣重,這兒這樣冷清,你一定要自己留在這裡嗎?”說著,他略一頓,哽咽道,“可我,舍不得啊!”

午夜的醫院病房漆黑一片,偶爾哪個病人的一聲咳嗽,叫醫院的死寂裡透出了淒涼,床頭的燈不亮,恰能照到慘白一片的病床,譚央的淚水劃過臉龐,她微微闔上了雙眼。

那一天,吳恩給譚央用上了徐治中從軍隊裡弄來的進口藥,晚間的時候,譚央的精神明顯好些了,徐治中與她說起了上學時的某個暑假,他和幾個同學爬黃山的事。徐治中一向博聞強識,那麼多年前的事,他到現在還能想起登到哪兒時看到過怎樣的美景,讀過石頭上的哪些題字。譚央微笑著聽著,末了,她不無遺憾的慨歎著,“我便是這樣一個無趣的人,沒去過什麼地方,除了同裡便是上海,雖說留洋時遠遠的到了德國,卻也隻曉得在學校讀書,哪兒都沒去過。”

徐治中溫柔的笑了笑,伸手去摸譚央額頭上的溫度,隻是這次與以往不同,探完她的體溫後,他沒有放下手,而是徑直的拾起譚央手,看著她的眼睛,柔聲道,“不要緊,等你病好了,我們一道去爬黃山,來日驅儘日寇天下太平的時候,我與你一起遊遍我們國家的名山大川,到那時,你筆下的山水,定又是另一番的開闊雄奇了!”

譚央長長的歎了口氣,勉力笑道,“若我的病,能好的話。”

午夜時分,陳叔起夜時又去了一次小書房,在譚央慣常讀書寫字的大寫字台後麵,畢慶堂眯著眼靠在椅子上,手裡夾著一支煙,香煙慢慢的燃燒,一分一毫的變成灰燼,就在這越凝越多的煙灰不堪重負行將落下的時候,畢慶堂猛的睜開眼,小心的探身將煙灰磕到桌麵的白紙上。白紙上麵攏著一堆煙灰煙頭,狼籍一片,可白紙外麵的地方,無論是書桌還是地毯,都乾乾淨淨的。

陳叔心頭一堵,這還是譚央定下的規矩,她的小書房裡有一些珍貴的醫學書籍以及早年她自己畫的字畫,因怕被濺了火星,便不讓畢慶堂在裡麵抽煙。可居家過日子哪有這麼絕對,她不在家時,畢慶堂也會銜著煙進來找東西,卻也謹慎的抽張紙出來接著煙灰。

這些年滿世界的算來,這間小書房卻是他家少爺抽煙抽得最拘束的地方了,每每臨出房間時還總想著開窗放放煙味。想到這裡,陳叔抬頭,在這樣寒冷的深秋夜半,書房的幾扇窗子也都大開著,寒涼的空氣混著香煙的味道,那般的冷清寂寥。

陳叔走進書房,一扇一扇的關上了窗子,畢慶堂不悅的看了一眼,還沒來得及開口阻止,陳叔卻先開了腔,“那天到底怎麼回事兒?我現在歲數大了,沒法子總和你在外麵跑了,到底是怎麼了?你回來後就開始這樣的糟踐自己,該吃飯時就喝酒,該睡覺時就抽煙!好在還有小小姐,不然隻怕你連大煙都敢碰碰吧?”畢慶堂扯著嘴笑笑,“哪就有你說得那麼沒譜,你都知道了吧,我帶出去的人不是都對你說了嗎?”

陳叔冷著臉坐在對麵的沙發上,直視畢慶堂的雙眼,“你說!你自己說,再這麼撐著就憋出毛病了!”畢慶堂把煙掐滅放到白紙上,低著頭心不在焉的說,“她最近對我敷衍的很,打電話過去三兩句就打發了,連周末接囡囡都會晚。那天我想了點兒法子,想邀她出來吃飯。她說自己有事,沒同意。我本來就氣著,結果發現晚上那個姓徐的帶她去了男澡堂子,我是氣昏了頭,闖進去和她起了些爭執,”說到這兒,畢慶堂停下,兩手捂著臉,重重的喘了幾口氣,顫著聲說,“我對她說,從此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

陳叔聞言一驚,隨即雙眼充滿不忍的看著畢慶堂,悶聲道,“少爺啊,你若是真能下得了這樣的決心,十年前便了結了,哪就到得了今天這樣的田地!”畢慶堂放下手急切的說,“所以我後悔了,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可是怎麼辦?說出的話是潑出的水,我還能怎麼辦?”陳叔心疼的望著畢慶堂,輕聲勸道,“去找她,去和她說,說你後悔了,說你這段時間有多難受!少夫人一向心軟。”

畢慶堂絕望的搖頭,“小妹一聽我的話就氣暈過去了,你說我做了那麼多對不起她的事,她還沒說要和我一刀兩斷呢,我卻先說了。這些天我越想就越覺得自己真是混賬,我,越想越覺得自己沒臉去找她。”

陳叔無奈的歎了口氣,緩緩的出了書房,走到樓梯口,給方雅掛了個電話。

三天後的一個晚上,方雅走進了畢公館,與以往不同,這一次,方雅的神情罕有的莊重,她安靜的坐在客廳的沙發裡,看著一味吸煙,懶得應付她的畢慶堂,方雅低垂著頭,低聲說,“我剛才央央的醫院回來。”畢慶堂聞言猛的抬頭望向她,她又接著說,“央央病了,是肺炎。”畢慶堂慌張的看向方雅,磕磕絆絆的問,“怎麼樣?現在,好了嗎?”方雅搖著頭,眼圈一下子紅了,“沒,她病得很重,我是打算去做說客的,可是見央央病成那個樣子就開不了口了,我前天就去了,看她燒糊塗了,便想著今天去也許會好些,沒想到,竟比前天還重了!”

“你們鬨過的第二天她就病倒了,燒一直不退,什麼好藥都用過了,卻一天不如一天,從昨天開始,連飯都吃不動了,今早剛喂進去的飯,沒一會兒就都吐出來了,我聽那幾個醫生和姓徐的年輕人商量,要用飛機送央央去香港治病,可是央央不願意,說她死也要死在上海,因為女兒在上海,沒準你看她活不久了,能叫她再見見囡囡。”

方雅說完話後,便用手帕淒淒慘慘的抹起眼淚,哭了一會兒,再看畢慶堂她便被嚇愣住了,畢慶堂整個人著了魔一樣的怔在那裡,雙眼無神,手裡的煙舉在半空中,一動不動。方雅連忙過去死命的搖他,“慶堂,慶堂你怎麼了,你不要害怕,人病得重的時候總會說死的,不要緊,他們都是醫生,得肺炎沒那麼容易要命的!”

畢慶堂被她這麼一搖便如夢方醒的騰的站起身,撇下煙,奔出去大喊,“車!把車給我開來!”方雅連忙追出去,一把拽住畢慶堂,“慶堂,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央央發著燒,又是咳又是吐的折騰了一天,我來之前,護士剛給央央打了一針,她才睡下。你想去,明天天亮再去!”

灰蒙蒙的天空,熹微的曙光才露出一線的亮,坐在汽車裡的畢慶堂看到這抹微弱的光便急急的對司機說,“走吧,去醫院!”坐在前排的陳叔歎了口氣,對司機擺了擺手,回過頭哄孩子一樣的耐心勸他,“少爺,彆心急,這還不到五點呢,太早了,咱們再等等,等到小小姐醒了,帶她一起去,你們上次鬨得有些凶,帶著孩子在旁邊,也好說話。”畢慶堂無比愁悶的埋下頭,絕望道,“還能說什麼,我一句話就把她氣成了那個樣子,她病得那麼重我都沒能陪著她,還有什麼可說的?”

言覃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就被人擦臉梳頭,穿上了衣服,眯著眼趴在父親肩頭下樓時,她嘀咕著,“爸爸,這麼早去哪兒啊?”“去醫院,看媽媽。”言覃聽了一下子睜開眼睛,盯著畢慶堂,“爸爸,是真的嗎?”畢慶堂點點頭,言覃一下子摟緊了父親的脖子,一抽一抽的哭了起來,她這一哭,畢慶堂的心更亂了。他在車上時胡亂的拍著女兒的後背,安慰道,“哭什麼,不是這就帶你去嗎?”言覃把滿是淚水的眼睛在父親肩上使勁蹭了蹭,然後一雙眼可憐兮兮的望著畢慶堂,“爸爸,以後彆再一生氣就不叫我見媽媽了,好不好?”

畢慶堂一時淚眼模糊,想說話卻說不出來,他對著言覃鄭重又艱難的點了點頭。言覃得到父親的保證便乖巧的趴在畢慶堂的懷裡,迷迷糊糊的睡著了,畢慶堂看見女兒漸漸熟睡的臉頰上還掛著淚,心中充滿酸楚的想著,他的心肝寶貝今年七歲了,她在這一年裡流的眼淚比過去六年加起來還要多得多……



最新小说: 太古豬妖,煉體大肌霸 決戰,斯柯達大陸 重生了誰還當舔狗啊 墨唐 無限直播:開局撿到小龍女 破境重來,前任仙侶的閨蜜成道侶 開局簽到十個丹田 重生官場:權力之主 我攤牌了,魔都千金和我領證了 也是婆婆,之奇葩的媽生前回憶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