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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75)綾姐(1 / 1)

碧檀記!

看著一臉錯愕的譚央,畢慶堂虛握著她扶在門把上的手腕,在她耳邊壓低聲音說,“帶孩子們去找父母,趙綾他們今晚就走。”譚央聽罷怔住了,緊接著眼中便湧出了笑意,染著淚光,就仿佛劫後餘生的那個人,是她自己。

這便是他的小妹,竟會把一位老友的命看得這樣的重,可惜他以前,並不知悉。畢慶堂想著,手上便不自覺的加重了力道,緊箍著她的手心。譚央並未察覺,倒是稍舒了口氣,急切道,“好,我這就去叫他們,”說完扭頭就往屋裡跑,手也從畢慶堂的手中抽了出來。

畢慶堂攥緊了空拳,手順帶著落到門把上,門把上還有她的溫度。他微皺著眉,苦澀的笑中閃出了幾絲欣慰。

兩個大一點的孩子睡在一張床上,叫醒後便自己穿起了衣服。倒是李家老三,這些日子一直和譚央睡,最小也最依賴她,譚央麻利的給他穿上衣服,他卻因沒睡醒不肯下地,鬨著要譚央抱。譚央沒辦法,就迅速的套上大衣過來抱他。李老三雖比言覃小兩歲,卻被他那愛吃零嘴的母親養得頗胖,譚央抱起來很有些吃力。

畢慶堂見狀就不由分說的上前道,“我來,給我!”他的手剛碰到孩子,李老三就躲到譚央另一個肩膀,緊摟她的脖子,拗著說,“小姨抱。”譚央看孩子這樣倒有些樂在其中了,輕輕拍了拍李老三的後背,“好,小姨抱!”說著就抱起孩子往外走,畢慶堂一手領起一個孩子,跟在後麵,看著譚央瘦削的背影和李老三肥嘟嘟的臉蛋,咬牙切齒的說了聲,“小□!”

車疾馳在午夜的上海街頭,又輕又快,像是簷上的黑貓,跐溜一下,便消弭在暗夜裡。越走到後麵越偏僻,沒了燈,沒了路,過了許久,在一片倒伏著枯草的岸邊停下了,這是個隱蔽的野碼頭。因車開不進去,他們便下了車往那裡走。嚴冬的午夜,海風冰涼苦寒,一出小汽車,譚央的羊毛大衣便被寒風打了個透,刺骨的冷。

譚央咬著牙走了幾步,一件大衣便從身後悄無聲息的搭到了譚央肩頭,大衣裡還帶著他的體溫和那股獨特的煙草味道。譚央略怔了怔,發呆的功夫,隻穿了西裝外套的畢慶堂就領著兩個孩子快步走到了她的前麵,而風從海上,迎麵吹來……

一艘不大的船停在海邊,七八個人站在舢板邊焦急的等著。在一片漆黑裡影影綽綽看見了人影,兩個人便跌跌撞撞的迎了過來。

想必是在獄中受了不少的苦,趙綾和李赫的臉上都帶著傷,趙綾的頭發也被剪得參差不齊,肩上還披了個舊毛毯。一家五口摟在一起淒淒慘慘的哭了起來,站在一邊的畢慶堂卻頗為不近人情的催促著,“快上船,到船上再哭!”趙綾聽罷抹著淚可憐兮兮的點頭,畢慶堂冷哼一聲,訓斥道,“這時候又心疼起孩子了,在外麵翻天覆地的時候怎麼就不曉得自己是做母親的人呢?”趙綾看了畢慶堂一眼,無可奈何的說,“畢老板,沒有國,哪有家?也許,有朝一日,你會明白。”

臨上船前,趙綾摟著譚央在她耳邊深情的說,“妹妹,真的,謝謝你!”譚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照顧幾個孩子應該的,不然白叫我這些年的小姨了!”趙綾搖頭,“不,是謝謝你救了我們的命,我怎麼都沒想到,十年前多教了個學生,十年後會救了我們夫婦兩個的命!”譚央為難的辯白,“綾姐,是他,不是我!”趙綾略笑笑,“若沒有你,畢老板會幫我們,卻也僅限於舉手之勞。因為你,他才會費這麼多的人力財力、冒這麼大的風險救我們出來。我猜他大概能看得了我們死,卻看不了你傷心,你說對吧?”

譚央沒回答,回頭去看她身後的畢慶堂,他正與那幾個人中一個年齡偏大的男人寒暄著,寂靜的夜裡能聽到他爽朗的說笑聲,“貴黨太過客氣了,對了,回去後遇到老周,一定替我說說他,瞧他這義父當的,乾女兒都這麼大了,一次都沒來看過,就弄了一箱子木頭玩具糊弄人,害不害臊?”說罷,他哈哈笑了起來。

趙綾輕聲說,“妹妹,雖然畢老板身上有很多的缺點,可他不失為一個好的伴侶,做丈夫做父親,很難有誰比他好。若能夠,便原諒他吧,這個世道呀,誰知自己能不能活到第二天,彆因一念之差抱恨終生!”

聽了趙綾的話,譚央忽然轉過頭來,絕望的說,“綾姐,幾個月前,我是死過一次的。生死之間,我竟然發現,我是寧可活在苦痛中去麵對他,也不敢死在安寧裡去見我的家人。如果說親人的死去讓我第一次失去了他們,那麼我對他執迷不悟的情卻叫我再一次失去了我的親人。我為了逃避自己的家人,萬念俱灰的時候都沒有勇氣去乾脆利落的死。所以後來他帶著女兒來看我時,連死路都沒有的我終於下了決心,隻要能見到女兒,我就要漂漂亮亮的活下去,即便心裡充滿了愧疚與悔恨,我也要笑著過好每一天。”趙綾吃驚無比的聽了譚央的話後便心疼的把她摟在懷裡,歎道,“小妹啊,你怎麼從來沒有對我們說過這些?”

這時候,幾步外的畢慶堂笑著催促她們,“我說你們姐倆有完沒完,都什麼時候了,總不至於唱一出長亭相送吧?”他這樣的笑語揶揄,明麵上調侃著離情彆緒,細品起來,內裡卻都是丈夫的對妻子的體恤。生離死彆是最勞神傷身的,畢慶堂是曉得這個道理的。

這時,趙綾抬起頭去看畢慶堂,在身後船上煤油燈的微弱光芒下,畢慶堂在她臉上看到了一股濃濃的悲憫之色……

因為趙綾的這副神色,畢慶堂的心情便無端的糟糕了起來。從送走趙綾到坐回車裡,畢慶堂一直一語不發,這樣的表現很不像他那套慣於掌握大局的積極做派。

“對了,綾姐他們這是要去哪兒?”聽見譚央的問話,畢慶堂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此時車裡,隻有他們兩個,而譚央正坐在他的身旁,咫尺間。答話前他先刻意的笑了笑,所以再開口時,話語裡也染上了愉快親昵的語調,“他們呀,先乘船南下,在南麵安全的地方登岸,然後走荒僻的內陸去延安!應當是穩妥安全的,你不用擔心!”譚央如釋重負的點了點頭,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時,側臉向外看時才發現身上還披著他的大衣。

譚央輕輕拽下大衣,疊了兩疊後放到她與畢慶堂座位的中間。畢慶堂的手下意識的按在那件大衣上,瞥了一眼譚央身上的羊毛大衣,蹙眉道,“穿這個沒法過冬,今年冬天太冷了,你又最怕冷。”“也還好,平日不會這麼晚出來,”說著,譚央想了想,又鄭重其事的開口道,“謝謝你,救了綾姐和李哥。”

“謝我做什麼,我是自來最厭煩你謝我的,再說你認識趙綾還是我介紹的,而且,救他們,我是有私心的!”說到這裡,他見譚央的神色裡露出了無奈與痛楚,便話鋒一轉,“我是要想辦法趕緊把那三個小魔王送走,都把你累成什麼樣了,才養起來的肉,幾天就瘦沒了!”

譚央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男孩子,大略是頑皮些吧,不像囡囡是女孩。”畢慶堂開懷而笑,“和囡囡比?哪個能比?”“孩子總是自己的好!”聽譚央這麼說,畢慶堂便一本正經的快口接道,“不止是孩子!”

見畢慶堂這麼說,譚央便不敢再開口了,若論說情話,明的暗的葷的素的,這世上便沒誰是他畢慶堂的對手,隻要他肯說,總會點到女人的心弦上。這一點譚央最明白,所以之後路上,不管畢慶堂說什麼,她也隻是點頭抑或搖頭,不再輕易開腔。畢慶堂卻在心裡垂頭喪氣的感歎著,十年了,這姑娘麵皮還是那麼薄,人卻學油滑了,愈發的不好拿捏了。

畢慶堂在旁邊連打了幾個哈欠,因他一向精力旺盛身體又好,很少露出這樣的疲態,譚央便問,“怎麼?這些天很累吧?”畢慶堂神色複雜的望著譚央,木然的點了點頭。譚央歎了口氣,“為了綾姐的事,真是辛苦你了!”畢慶堂苦笑著搖了搖頭。

車快開到譚央住的公寓時,畢慶堂忽然開口道,“南京那邊為了保密起見,本來是要趙綾他們在軍隊駐地就地正法的,若是那樣,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沒法子救他們出來了,戒備森嚴,又那麼多拿槍的兵。可是據說,上海駐地有位將領極力反對,說絕不在殺敵人前先染上盟友的血,政治犯就是要政府來解決,他們不插手。南京政府沒辦法,就下令把趙綾他們押去南京伏法。我得知這個消息後還是有些為難,畢竟去南京的路很多,而這次去劫人又是極隱秘的事,我不可能每條路上都安排人,鋪那麼大的局,那就不止是冒不冒險的事了。而就在這個時候,有人給我送來了這個!”

說到這裡,畢慶堂從口袋裡掏出張紙遞給譚央,意味深長的說,“我做的事,我就會一五一十的認下,我既不會頂彆人的罪,也從不貪旁人的功!”他一邊說,一邊彆有深意的看著譚央。

譚央細看手裡的字條,這是從一公文紙上匆匆撕下的一角,上麵寥寥數字,寫著時間和路線。字寫得淩亂而潦草,筆跡卻是譚央異常熟悉的,因為有人曾用這樣的字跡為她寫過整整五大本的課堂筆記。

第二日,恰是晴日,陽光充足的冬日午後,忙了一上午的譚央在辦公室內拿出剛在鍋爐間熱好的生煎打算吃,兩聲敲門聲後,也不等譚央回話,虛掩的門便被亟不可待的推開了,徐治中呆立在門口看著譚央,半月來,他臉上有著顯而易見的憔悴與消瘦。

譚央將手中的生煎放下,輕聲說,“彆站那,進來吧。”徐治中長舒一口氣後關上房門,一步步的走到譚央麵前,不由分說的去抓譚央的手。譚央的手上還有生煎上的油,便慌忙的往回抽手,徐治中見狀一愣,隨即一股絕望的神色傾瀉而出,他規規矩矩的往回退了一步,失魂落魄的坐在了沙發上。

譚央還未在意,隻轉身去牆角的臉盆裡盛水洗手,就聽身後,徐治中說,“昨晚押解趙綾他們去南京的車半夜開出了公路,掉進了河裡,到現在,也沒找到屍首,大概被衝走了。”徐治中的語氣呆板到有些死氣沉沉,譚央一麵擦手一麵回頭看他,大惑不解的問,“你,怎麼和我說這個?”徐治中清了清嗓子,艱難的說,“央央,我叫你失望了,我袖手旁觀,我無能為力。我知道若是趙綾死了,你便不會諒解我,那我大著膽子與你假想一下,若他們命大,活下來,逃出去了,你是否願意給我一個機會,繼續下去的機會?”

譚央困惑的看著徐治中,“你這麼說,好像即便綾姐他們生還也與你毫無關係似的。”見徐治中聞得此言後神色不定的望著譚央,譚央便打開手包,取出那張字條遞給他。徐治中看見這張字條便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激動的問,“怎麼在你手裡?”譚央點了點頭,“慶幸能押去南京,也慶幸知道走哪條路!”

徐治中情緒激動的走了幾步,隨即難以置信的問,“怎麼?畢先生都告訴你了?”“是,他說,他不貪旁人的功,”說著,譚央下意識的抬起頭,說話的聲音不大,卻多少帶了些底氣。

徐治中皺眉想了半天才無奈道,“我知道畢先生一直籌謀奔忙於解救趙小姐,我暗裡幫忙的初衷不過是覺得隻要趙小姐沒死,咱們就還有轉圜的餘地。我從未想過以此向你邀功,畢竟,我為一己之私背叛了自己的理想與準則,於我個人而言,這是莫大的恥辱,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包括你!”說著,他歎了口氣,“可我怎麼也沒想到,最該保守秘密的畢先生卻對你說了。所以這一次,畢先生叫我刮目相看、無地自容了,因為若我在他的位置,我就不會說,我會對一張來曆不明的紙條佯裝不知,僅此而已!”

“央央,我不得不說,不管畢先生以何等的手段心機在這個世界裡謀事謀人,即便他十惡不赦、罪行滔天,可是對你,對你們的感情,他的行止太過高大完滿了,每每令我瞠目、使我汗顏!”說到這裡,徐治中望著譚央發自肺腑的說,“所以央央,不要懷著那麼大的恨意與愧疚,你沒有被自己的愛情蒙蔽雙眼,在愛情裡,他就是這樣一個值得你深陷的人,而你親人的死,與你是否愛上他,沒有必然的關係。或者,你可以假想一下,如果人有靈魂,如果你的父親在天上能知曉這一切,即便畢先生真是殺人凶手,看見這個歹徒這樣掏心挖肺的對自己的女兒,你父親會去怪罪毫不知情的你嗎?甚至於,我覺得走到這一步,他老人家都會覺得,如今畢先生的處境也算是罪有應得,造化弄人了吧。”

“也許我對令尊一切的猜測臆想都做不得數,畢竟,我並不了解他老人家。可是拋開這一切的是非曲直,無論你父親還是表叔,作為一個疼愛你的長輩,我敢斷定,他們不想你每天都活在苦痛掙紮中,他們不想你大半輩子的光陰都蹉跎在愧疚與悔恨裡。所以央央,即便那一條條的人命叫你無法回頭,叫你們不能再團圓,但是最起碼,你要做到從容平靜的麵對整件事,這是為你,也是為他。”

說完這一席話,徐治中滿是憐惜的望著譚央,譚央強笑著點頭,可是頭稍一低下眼淚便奔湧而出,她忽然泣不成聲起來,“治中,謝謝,謝謝你!我總是想不通,總是與自己過意不去,我總以為這一切,太難……”徐治中溫柔的笑著將譚央攬在懷中,寬慰道,“若覺得太難,就慢慢來,我陪你。”

茶幾上,畫卷裡的青山碧水晴舒郎闊,畢慶堂將手掩在題字的後半段上,隻露出了“綠水無憂”“青山不老”,身後的陳叔無奈道,“早點睡吧,一幅畫,終究看不出花來。”畢慶堂莫可奈何的搖頭,“哎,以前看她寫寫畫畫,既不大喜歡,也不大當回事,如今倒是能看出些門道來了,可人卻不在身邊了。”說著,他將手抬起,“皺麵”與“白頭”兩個詞便晃到了眼前,與整幅畫卷極不協調。

“你呀,何苦來的,我也不知道你現在都是怎麼想的,非要去救趙綾,你明知救他們要冒那麼大的風險,費那麼大的勁,而不救呢,那個姓徐的是鐵定沒戲了,哎,我是越來越有些看不明白你了!”畢慶堂將畫慢慢卷起來,心不在焉的說,“趙綾死了小妹就能回來嗎?恐怕她從此後要獨個一個人的傷心了吧。以前呀,就是算計得太多,事情做得太滿,陳叔,這幾年年齡大些,就覺得,人算怎麼算得過天?你從老天那裡算計來的東西,老天爺總會拿走的,翻著番的拿走,由不得你張狂。”

畢慶堂把畫小心翼翼的收到櫃子裡,“今天下午小妹來接囡囡,竟然笑著對我說,有家菜館幾道魯菜做得很道地,說我有空可以去試試,那個菜館啊,叫福壽齋!”陳叔聽了他的話,便搖著頭笑了起來,畢慶堂也跟著笑,笑到最後忽而收住了,肅然道,“她有很久沒和我這樣心平氣和的說一件不相乾的事了,”頓了頓,他又輕聲說,“你知道她有多久沒和我笑了嗎?今天,我都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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