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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82)開戰(1 / 1)

碧檀記!

七月七日的盧溝橋事變沒有像中日雙方之前的衝突那樣,以中方的妥協告終,南京國民黨政府決心維護華北的主權,而日本方麵妄圖以武力占領華北,進而吞並中國,激戰由此爆發,舉國沸然。

午夜時分,駐地樓裡燈火通明,穿綠色軍裝的軍官來來往往快步穿梭在走廊中。徐治中開完會後回到辦公室,李副官焦急的問,“參謀長,什麼情況,上麵有什麼部署?”徐治中將軍帽扔到桌子上,麵色嚴肅的說,“形式危急,你們回去收拾東西,隨時開拔,馳援華北!”

幾位軍官得命後便行了軍禮,轉身出了門,林副官最後走的,關門前看見徐治中站在原地看著玻璃框裡那幅譚小姐的字發呆,又返身回來,低聲問,“參謀長,要帶譚小姐去嗎?我現在去她家把她接來,以免咱們走得匆忙來不及!”李副官走了兩步看林副官沒跟來,就又折回來,聽了他的話,起哄道,“嘖嘖,看不出來你這個呆子想得還怪周全的,快去啊!帶著譚小姐去前線可是好,咱們受了傷她也能治,弟兄們也跟著參謀長沾光!”

徐治中苦澀一笑,埋怨道,“還沒打起來就說受傷的,也不嫌晦氣,”說著,他慢慢坐到椅子上,前言不搭後語的問,“對了,你們兩個出來當兵打仗,都是為了什麼?”林副官一愣,接著不假思索的大聲回答,“保土衛國,男兒本色!”李副官看他這麼說也連忙鸚鵡學舌起來,“保土衛國,男兒本色。”

徐治中沒好氣兒瞥了李副官一眼,“你沒說實話!”李副官尷尬一笑,“不瞞參謀長,我想混個一官半職,以後一家人跟著享享福,”說到這裡李副官深吸一口氣,“再有,咱在前線槍林彈雨的拚命,也是希望後方妻兒能安安穩穩的過日子。隻要老娘有戲看,老婆有牌打,兒子有學上,做男人的,在外麵拚命也是應該的!”

李副官說完話之後,屋中的氣氛一滯。這是一份悲壯的英雄氣概,裡麵帶著濃濃的塵世煙火氣息,貼近著我們的生活,叫人的心為之一顫,徐治中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語義閃爍的澀澀自語,“所以我不會叫她陪我去冒險,我隻望她能平平安安的在後方,等我回來,活著回來!”

這一天的傍晚,譚央正在家中,徐治中行色匆匆的趕到時,劈頭便與她說,“央央,我要去華北打仗了,就這幾天,隨時會走!”譚央聞言怔住了,思量片刻,她看著徐治中,麵帶笑意的堅定回答,“好,我等你回來,一定回來!”徐治中聽了譚央的話後欣慰無比的笑了,麵容堅毅的說,“我一定回來!你等我!”

這時,無線電裡的女播音員用柔媚的調子,一板一眼的念起了蔣總統新發表的講話,“各位同胞,在這最後關頭,地無分南北,年不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戰之責!”無線電裡滋滋啦啦的聲響回蕩在房中,像是遙遠的槍炮戰火。正是盛夏,開著窗,樓下的路上,一群少年男女情緒激動的結伴去學校參加活動。戰爭的陰霾籠罩於國土之上,哪怕上海這個頂不關心時局政治的城市,都一夜之間,變了個模樣。

華北的戰爭異常慘烈,工業滯後,裝備良莠不齊的中隊隻能以血肉之軀抵擋日本人飛機坦克的血腥侵略,華夏兒女保衛家園時,隻能憑借著一腔熱忱與鮮活的性命。即便戰況慘烈,死難者無數,也扭轉不住潰敗的華北戰局。七月二十八日,北平淪陷,七月三十日,天津淪陷。還未等到馳援的軍隊,北中國便淪入倭寇之手。占儘先機的日本人還叫囂起“三月亡華”,這是向每個有良知的中國人的心頭插入了一柄尖刀。

自此,後方開始為前線募捐,連年災患,大家希望能儘一己之力,能叫前方保衛國家的戰士吃得飽,甚至於多買些先進武器,讓自己的骨肉同胞少一些無謂的犧牲。

這天上午,譚央醫院婦產科一個年紀不大的護士拿到電報後,便撕心裂肺的痛哭起來,她拉著林稚菊的胳膊的喊著,“我弟弟,我弟弟死了!林醫生,他才十七歲!被炸得屍首都沒找到!前幾年,他還不敢一個人在家睡覺!現在,卻要一個人睡在那麼遠的地方了!”聞訊而來的醫生和病人們,聽了這姑娘的話也鼻頭酸澀,跟著哀傷起來。

家國一體,國的興衰連著家的悲喜,自古以來,概莫能外!

下午時,一些學生拿著募捐箱挨個店鋪商戶的籌募善款,到譚央的醫院時,大家紛紛慷慨解囊,林稚菊還把年前她花小半年積蓄買的一塊英國手表扔進了募捐箱,臨了還指著站在人群裡的譚央對學生們說,“我和你們說,你們拿著箱子找她去,她是我們這兒的院長,最闊了,人又大方!”在後麵皺著眉兀自想著事情的譚央見大家都回過頭看她,便粲然一笑,輕巧道,“東西沒帶在身上,明天吧,明天我自己去政府捐!”

次日清晨,譚央穿了件長風衣,拿紗巾蒙了頭,坐著黃包車去了政府在上海的軍需處,等到幾位軍官都在場的時候,她交出了一個信封,轉而匆匆離開。回來時,坐在黃包車上,拉車的車夫是個年輕人,車上還插著風車,車跑起來時風車也跟著骨碌碌的轉,俏皮又輕躍。譚央如釋重負的倚坐在車上,竟是兩年來少有的心情舒暢。

其實,她不是不愛財,醫院月底多盈餘了一些,同裡秋天多收了些租子,她也開心。隻是愛財也分很多種,人可以沒有信仰,可七情六欲以外,卻要有一顆敬畏之心,相信善惡的報償,無愧於天地之間,坦蕩而活。

晚上獨自在燈下,碧檀木的匣子空空如也,蓋子上刻的苦難佛似哭似笑,這是遍看塵世悲喜後的慈悲,頭一次,譚央在這幅麵容裡看見了寬容與釋然,她不得不承認,原來將那筆帶著無數人血淚的一半財產捐出,她私心裡,真正的初衷是希冀他能夠得到原宥與救贖,她怕報應會應驗在他身上,怕得要命。

第二天的報紙上,通篇的報道,說是一個身份不明的孤身女子為抗戰捐出了一筆數額奇大的巨額款項,報道一刊出便換來街頭巷尾的一片帶著訝異的稱讚叫好。

也就在這個早上,還沒來得及出診的譚央一來到辦公室就聽見電話鈴聲大作,拎起聽筒,輕聲說了句,“喂,譚氏西醫院,請問哪裡?”電話那頭的人喘著粗氣,強壓著怒火,咬牙切齒的質問道,“你!是不是你?把錢全都捐出去了?”譚央點了點頭,用稀鬆平常的口吻輕聲回答,“是,是我捐的。”畢慶堂一聽便怒不可遏的叫道,“混蛋!糊塗東西!老子拿命換來的身家,巴巴的給了你,你就拿去打水漂!老子就差把命給你了,那麼大一筆錢,給你時我吭一聲了嗎,可是你,不領情也就罷了,還這樣糟蹋我的一片苦心!你不是清高嗎,你那麼視金錢為糞土,怎麼不學著杜十娘,離婚時揣著這筆錢去跳黃浦江?”

人呢,大概是心有多毒,嘴就有多毒。譚央一聽便氣得渾身發抖,眼淚不爭氣的往下掉,她有一肚子的道理同他爭論,卻一句都說不出來,還有什麼可說的,他不過就是這麼一個人,隨便什麼人的命,在他眼裡都沒那筆錢重要。

那幾句話說出口後,畢慶堂的氣也消了大半,聽著電話裡的譚央一語不發,他恍然意識到自己的話說得太重了,火氣上來便失了言,雖心疼那筆錢,可眼下,他更擔心譚央在這緊要的關頭撂下話筒。失了金錢是其次,萬不能失了她。

心慌意亂中,他連忙穩了穩心神,再開口時還是責難,可語氣卻和緩下來,“你看看你,做這樣的傻事,我都被你氣糊塗了,你呀,總是長不大一樣,天真的很,不知世道的艱辛險惡。你想得倒好,想做些好事,可你怎知這些錢一定能花到該花的地方,國是好國,當局卻爛透了,你以為那些人都和徐治中一樣,國民黨的這些官啊,沒有幾個是乾淨的,包括章湘凝那個當軍需總長的爹!個個的中飽私囊,斂財為業,他們的錢來的不見得比我正派到哪兒去?所以,我的傻姑娘,彆怪大哥發脾氣,咱們不能拿著自家的錢送給彆人花天酒地養姨太太啊!”

“那麼,我把那筆錢給綾姐他們,你就不會發這樣大的脾氣,不會惱怒到暴跳如雷,口不擇言?”譚央涼涼的問。畢慶堂一時語塞,更不由得在心中暗歎,這個小妹呀,聰明敏銳到極致,她若不想同你裝糊塗,誰都哄不了她!他氣餒了,無奈的說,“那小妹啊,你至少,應該同我商量商量,這麼大的一件事,你都不和我說一下!”“因我知你不會同意,我若說了,你就會想儘方法的阻攔。”麵對這樣的回答,畢慶堂一時間無言以對。譚央掛了電話,一麵穿著白大衣,一麵絕望的哭。

聽著掛線後單調刺耳的聲響,畢慶堂緊握著聽筒,合上了雙眼,譚央此時的樣子,他看不到,卻想象的到。從前的時候,他不怎麼怕和譚央吵架,因為即便有了爭執,上午吵得再凶,下午時他哄一哄,說說好聽的話,她便會伏在他懷裡哭,晚飯前,他們就會和好。如今卻不行了,那麼大的隔閡在那裡,想儘方法也找不到出路,好不容易見幾次麵打幾個電話,不要說吵架,就算一個眼神不對,他都會難受幾天。此時這個不堪的局麵,他是想都不敢想。況且事到如今,她即便哭,也尋不到他的懷抱裡來。

不過是錢而已,捐都捐了,何苦。

那個中午,譚央在辦公室裡休息時又接到了他的電話,畢慶堂在電話裡沒頭沒腦的對她說,“小妹啊,我的東西,給你什麼我都不心疼不後悔,隻除了囡囡!”這話是他的聲音,卻不是他的語調,帶著幻覺,輕飄飄軟綿綿的,像是午夜時人夢中的囈語,嗬一口氣,便散在正午的豔陽下。之後那邊再也沒吭聲,譚央帶著困惑,撂了電話。

連失兩座重鎮的南京政府勢要在華東背水一戰挽救戰局,幾個師的兵力從華北調至上海郊外,其中也包括從北方帶著傷回來的章湘生。在華東,在上海,形勢瞬息萬變,大戰一觸即發。

徐治中因為戰備軍務異常繁忙,連覺都睡得少,他就要林副官接譚央來軍隊駐地,趁著吃晚飯的空隙,兩個人見見麵,說說話。徐治中心裡有什麼想法,看見什麼事情,就會對譚央說,用他的話講,這些事情,若是對你都說不得,那我也隻有被憋悶死這一條出路了。

這一天,譚央等了半天才看見徐治中,徐治中坐到飯桌前,就心煩意亂的看了一眼表說,“六點半要出去一趟,咱們就四十分鐘吃飯!”譚央笑著點頭,“慢慢吃,不要著急!”徐治中拿湯勺盛了碗湯遞給譚央,長舒口氣,笑道,“生了一天氣,又發做不出來,見了你才覺得暢快些。”“哦?怎麼了?軍隊裡出什麼事情了吧?”徐治中向外看了一眼,門口的衛兵連忙退出去帶上了門。

徐治中把手裡的筷子往桌上一撂,壓低聲音,咬牙切齒的說,“這群蛀蟲!喪心病狂的發國難財,士兵口糧裡摻沙子,皮鞋是掉幫的,今天子彈發來了,連這個都敢動手腳,裡麵有啞彈,關鍵時候打不出來子彈,這是人命關天的事情!”譚央被嚇了一跳,“這些人瘋了吧?他們想叫日本人贏嗎?”

徐治中無奈的搖了搖頭痛心疾首的說,“也不知怎麼了,才革命勝利幾年,還說晚清昏聵,自己當政時卻也不逞多讓,甚至有些地方還不如前朝。打著為同胞的旗號,隻想得貪財享樂,做著見不得人的勾當。現在黨裡還有個怪風氣,大家沆瀣一氣的貪腐,倒好像誰弄不來錢,誰是傻瓜窩囊廢一樣!”徐治中深吸一口氣,悶悶的說,“咱們中國的老百姓自古以來都是最能吃苦最能忍耐的,隻要是世道太平,無論當權者怎樣不堪,都會得過且過的逆來順受。所以這樣的黨國,我總期待它可以循序漸進的改良從優,而如今,這樣天翻地覆的外敵入侵,全民抗戰,隻怕大戰後,這個世界,會變!”

譚央略想想,看著徐治中,輕聲問,“那麼治中,你是更愛這個國,更愛這個黨,還是更愛這片土地上的同胞?你能排出個順序來嗎?”徐治中一愣,隨即湊近一些,小聲說,“百姓為重,社稷次之,黨為輕,”說罷,他釋然一笑,“央央,你通透的很,得你大智慧,幸甚至哉!”譚央聽了有些局促,便調侃道,“我看你這諂媚的本領,也不大像個忠臣良將!”語罷,兩個人一起笑了起來。

這已經不是這段時間裡徐治中第一次和譚央將黨內軍內的貪腐問題了,吃飯的間隙,想到在金錢麵前毫無操守,連發國難財的官員們,譚央心裡發悶,無意間長歎口氣。徐治中聽了便抬起頭,溫聲問,“想什麼呢?通透之人,也有難解之事?”譚央略猶疑,才開口,“前些日看報紙說有個人捐了那麼大一筆錢給政府抗日,你說這人要是知道當局這麼,自己的錢都養了碩鼠,會不會覺得很氣餒,很不值?”

徐治中認真的想了想,“央央,我是這麼覺得的,雖然錢會被蠶食一部分,可是還會有至少一半用到了正途上,就好像我們當兵的,明知自己的裝備不是對手,血肉抵抗不了槍炮,可還是會用自己的命去填這場戰爭。人,不能因為外界壞境的改變而失去自己的理想與本真,我們不能因為怕被曲解被辜負被犧牲而一無作為,因噎廢食。擔心會有錢被貪腐而不去做善事,就好像擔心武器不如人犧牲而不保衛國家一樣,我們可以猶豫質疑,但不能以它為借口,做一個自私怯懦的人!”

徐治中的一席話後,譚央眼裡竟滿是淚水,她怕被看見,連忙彆過頭去,假裝從包裡拿東西,氣息不穩的說,“你這樣的人做將領若是打不贏日本人的話,我就把譚字倒過來寫!”聽見譚央這樣露骨的褒獎,徐治中覺得異常喜悅,然後歡欣過後又覺得厚望之下,擔子又重了幾分,他堅定的說,“央央,這場仗會贏的,古今中外,正義的戰爭就絕不會輸,隻不過,如此的世情國情,我們要取得最後的勝利,恐怕要花更長的時間,做更多的犧牲……”

夜半時分,徐治中剛把手頭的事情處理得差不多,臂上吊著夾板的章湘生就拎著一提洋酒來找他,徐治中沒好氣的把他往外推,“去去去,你都傷成這樣,我都忙成這樣了,你還有閒心找我喝酒!”章湘生一改往日的嬉笑模樣,站在門口一本正經的說,“不是說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嗎?眼看就要開戰了,這酒今日不喝,誰知道下個月,下一年還有沒有!”徐治中聽了他的話,深深歎了口氣,側過身,讓開了門。

夏日的深夜,開著窗,涼風習習,月上中天。徐治中和章湘生躺在大會議桌上,看著外麵夜空中一輪皎潔的圓月,喝著酒,聊著天,酒喝了大半,醺然欲醉,帶著醉意的章湘生眯著眼看著天上的月亮,忽然冒出一句,“草,這月亮白的好像隋婉婷的胸脯!”徐治中聞言難以置信的回過頭盯著他說,“你不是說那一天你喝多了,什麼都沒看清嗎?”章湘生憨憨一笑,低聲道,“騙你的,呆子!”徐治中苦笑不得的給了章湘生一拳,兩個人哈哈的大笑開來。

這是上海開戰前最靜謐而安寧的夜晚,萬籟俱寂,隻有一對至交好友,就著酒勁吐露心曲。

1937年8月13日,淞滬會戰在上海郊外正式打響,這是抗日戰爭時期規模最大、戰鬥最慘烈的戰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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