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93)陳叔_碧檀記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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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93)陳叔(1 / 1)

碧檀記!

入春以來,最忙的就是劉法祖了,因他“滬上第一把刀”的名頭,隔三岔五的就被帶到日本人的軍營裡做手術治傷員,即便是回到譚央的醫院出診的時候,也總有做偽軍的狗腿子跟著,以保護他安全的名義監視他,唯恐他離開上海。

可是剛進入三月份,劉法祖就變得異常的暴躁易怒,同事朋友們全都儘己所能的躲著他、讓著他。

一天,畢慶堂有事來醫院找譚央,當時譚央正忙著,他就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等。那天醫院裡看病的人多,走廊中站著幾個病人和家屬,戴著口罩的劉法祖風風火火的從走廊經過,剛走到畢慶堂的麵前,他又霍的轉過頭,帶著醫生特有的那股子威風勁兒嗬斥道,“你是來看病的嗎?不是的話就去辦公室裡等她,把椅子讓出來給候診的病人坐!”說罷,他扭過頭正要繼續往前走,就聽身後畢慶堂用陰惻惻的聲音不緊不慢的說,“你,給我回來!”

劉法祖板著臉的回頭問畢慶堂,“乾什麼?”畢慶堂側過臉看著診室裡的譚央,惜字如金的說,“重說。”“重說什麼?你一個身體健康的人占著椅子,我叫你讓座,錯了嗎?”見劉法祖瞪著眼,不知悔改的提高嗓門質問他,畢慶堂的火騰的一下就竄上來了,他兩步上去揪住劉法祖的衣領,鐵青著臉凶巴巴的說,“守著你們院長在,你就回回給我蹬鼻子上臉,你當老子脾氣好是不是?就算是打狗看主人,可你偏要找死往我槍口上撞,我今天就成全你一次!”劉法祖聽他的話氣得臉都白了,吼道,“畢慶堂,你說什麼?這裡是醫院,你就這樣無法無天的撒野!”劉法祖因為氣惱,說話的聲音極大,畢慶堂卻低下聲音冷笑著,“再叫?再叫就把你主人叫出來了!”

譚央聽見門口的爭吵聲,連忙交代好病人出來看。畢慶堂見她過來了,就鬆開劉法祖的衣領,不屑的嘲諷他,“如你願了吧?”劉法祖立時氣得眼睛都紅了,他指著畢慶堂說,“好,咱們走,到樓下去!”畢慶堂極為藐視的瞧了瞧他,冷哼一聲,“行,皮子緊了,老子就發發慈悲,親手給你鬆鬆!”說著,便要往下走。

譚央慌忙拉住他的袖子,“你上午打電話說找我有事,難道就是來打架的?”畢慶堂瞪了劉法祖一眼,接著無可奈何的和譚央嘀咕,“我說他無理取鬨找我麻煩,你大概也不會信。”沒想到,背對著劉法祖的譚央竟然充滿歉意的對畢慶堂點了點頭,隻做口型的說了一個字,“信。”隻這一個字,就險些叫畢慶堂驚掉了下巴,莫名的,他忽然間特彆想笑。譚央衝他使了個眼色,推他道,“你去我辦公室!醫院也是你耍威風的地方?”

畢慶堂再沒吭聲,乖乖的返身往她辦公室走去。這時,劉法祖極為不滿的叫,“央央,我們的事不用你管!”譚央忙在後麵好言安撫他,“哎呀,我曉得你的厲害,你就高抬貴手吧!動拳腳的就怕萬一,若你傷了手,下午的手術除了你,我們幾個誰都做不來……”

畢慶堂在辦公室沒等多久,就看見譚央來了,他笑著揶揄她,“怎麼有你這麼窩囊的東家?性子太好,總被人欺負,帶累著我也跟著你受氣。”譚央歉然一笑,“你不要同他一樣,他也不容易,”說著,她看向窗外,深深歎了口氣,“快到湘凝的預產期了,他又走不了。也是火上澆油,上禮拜來了個難產的產婦,送來得晚了,大人孩子都沒保住,他居然就在人家產房外麵坐了大半個晚上!”畢慶堂麵色稍斂,愣了片刻後,自言自語的說,“能在一起,總是好的。”

一個多月後,劉法祖在辦公室裡匆匆忙忙的大口吃著午飯,譚央進去後坐在他對麵,將一個信封遞給他。劉法祖拽來塊紗布擦了擦手,從信封裡倒出了一張照片。他隻看了一眼,眼裡就湧出了淚,拿照片的手也隨著抑製不住抖了起來。一個出類拔萃的外科醫生的手本應是最穩的,看著他發顫的雙手,譚央也在心裡難過起來。

照片裡,章湘凝抱著懷裡剛滿月的孩子,衝著鏡頭勉為其難的笑著,剛生產的女人本應是胖的,可章湘凝卻比懷孕前還要瘦些,照片的右下角章湘凝一筆一劃的寫著,“得兒劉思,母子均安,望保重,盼團圓。”

劉法祖哽咽著問,“央央,這照片,怎麼來的?”譚央淡淡的笑了,“囡囡爸爸在重慶有個朋友,恰巧這幾天經過香港來上海辦事。”

幾天後快下班的時候,劉法祖看見走廊的長椅上三三兩兩的坐著病人,畢慶堂卻領著言覃站在譚央的診室門口。劉法祖走到跟前與他打招呼,“畢老板,您來了?”畢慶堂略點了點頭,劉法祖卻望著他誠懇的說,“畢老板,謝謝您!”劉法祖還想再說點兒什麼,可是性格使然,一貫不善於表達感情的他局促的捏著手中的聽診器,站在原地躑躅著。畢慶堂見狀便稀鬆平常的回答,“客氣了,將心比心吧。”說了這句話後,畢慶堂自己倒先驚了一下,將心比心這尋常的四個字,卻是他很少說出口的。

人要自己有心有意,方能推己及人,由小愛而生大愛,塵世之善與美,大抵由此而起。

春夏之交,在綿綿細雨的糾纏下,滬上難得的有了個晴日。許多在雨季裡躲在家中的老老小小全都湧到街上,心急的曬去一身的黴濕氣。畢竟年歲不饒人,陳叔天還沒亮時就走了瞌睡,所以很早起身在房間的搖椅上聽起了留聲機裡的京戲。

早上天大亮後,傭人把早餐送了進來,陳叔吃過飯後收拾停當,打算趁著這好天氣出門逛逛。走到公館的大門口,正巧看見畢慶堂送言覃出門上學,一冬天過去,孩子又竄高了大半頭,上下汽車也都不用人抱了。言覃因貪長便瘦了些,她穿著譚央新給買的鵝黃色的洋裝呢裙,倒隱隱約約有些大姑娘的模樣了。

言覃看著穿著長褂要出門的陳叔,便笑著跑過去,拉著他的胳膊問,“爺爺,你要去哪兒啊?”陳叔一臉和藹的笑,捏著言覃的小手,在她耳邊小聲說,“去租界的洋人餐館,照哈哈鏡!”言覃聽見他的話,眼睛登時亮了起來,扯著陳叔的手撒起嬌來,“爺爺,我也要去,你帶我去呀!”陳叔俯□摟著言覃樂開了,還一本正經的同孩子商量,“好,好,好,帶你去!那小小姐,你去同少爺說,咱們不上學了,和爺爺出去玩!”

剛走過來的畢慶堂聽見爺孫兩個對話,就大手一揮,讓拿著言覃書包的傭人回去了,還一臉無所謂的說,“那就不去了,多大點兒事?”言覃一見父親這麼說,反而懵了,猶豫片刻後,孩子蹬蹬蹬跑過去追上傭人,從傭人手裡搶過了書包抱著上了車,還任性的說,“不,我要去上學,晚上再去照哈哈鏡!”陳叔見狀搖著頭笑了起來,畢慶堂邊笑邊嗔怪著,“你看,跟她媽媽一樣!”

陳叔站在院裡看著畢慶堂的小汽車開走,坐在車裡的畢慶堂不知和隨從交代著什麼,言覃透過玻璃笑著對陳叔說著話,雖聽不清,卻大抵猜得到是要他晚上帶她去租界的洋餐館,陳叔便連連點頭說好,於是言覃趴在玻璃上,甜甜的衝他笑,笑得老人的五臟六腑就和吃了人參果一樣的舒坦。

之後,陳叔溜溜達達的往外走,走累的時候叫了個黃包車,去了個老澡堂子裡泡澡,在熱氣騰騰的水池裡,陳叔閉著眼,品咂著自己的大半生。

他沒家沒孩子,隻在山東老家有幾個侄子,侄子們靠著他的接濟長大,如今也都成家立業小有資產了,孩子們不都錯,沒忘了他這個孤老頭,來上海接了他好幾次,叫他回去養老,可畢慶堂總是有理由不叫他走。最後一次是今年開春的時候,酒酣耳熱後,在飯桌上畢慶堂推心置腹的對他的大侄子說,“老人家在我這兒,我養老送終,你們放心吧,不要再想著來接了。”想到這裡,陳叔皺巴巴的臉上現出得意與滿足,連帶著人也跟著年輕了。

泡了澡後,小二畢恭畢敬的伺候他穿上長褂,拿了手杖,弓著腰將他送出門,“陳爺,您老走好!”陳叔微微點頭,溜溜達達的去了旁邊的茶樓裡喝茶。他如今的日子就是這樣過,不操心,不出力,養尊處優到連有錢人家的老太爺都沒他這般逍遙。

快到中午的時候,陳叔從茶樓裡出來,信步走到街邊,有個小販靠著牆角捏著麵人,旁邊還站著幾個小孩。陳叔走近看發現這小販手藝還不錯,麵人捏得個個色彩豔麗、栩栩如生。

幾個小孩給了錢,拿著麵人歡天喜地的走了,隻剩下陳叔和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小販問小姑娘,“姑娘,你要哪個?”小姑娘身上的小褂和言覃早上穿去學校的裙子一個顏色,都是嫩生生的鵝黃。小姑娘又生得眉目清秀,著實的惹人愛憐。她聽見小販的問話,臉上紅了紅,小聲回答,“我就看看,娘說長大了,不叫買小孩的玩意兒了。”陳叔聽了,也跟著會心一笑。

小販聽了便轉過頭問陳叔,“老先生,您要買哪個?”陳叔上上下下端詳個遍,自言自語,“不知道能喜歡哪個?”“男孩女孩?”“孫女!”陳叔中氣十足的回答。“那這兩個吧,小女孩都喜歡!”陳叔笑著掏錢接過麵人,見旁邊的小姑娘盯著他手裡的麵人移不開眼,他便笑著勻出一個遞給她說,“拿著吧,多大都是孩子,快回家去,如今外麵也不太平!”小姑娘高高興興的接過麵人,望著陳叔脆生生的說,“謝謝爺爺!”

小姑娘拿著麵人一蹦一跳的往前走,陳叔就走在她後麵。陳叔年歲大了,不知不覺被小姑娘落後了一段。天不知不覺的陰了,路上沒什麼行人了,小姑娘走到最後拐進了一個僻靜的弄堂,迎麵走過來兩個喝了酒東倒西歪的日本兵,他們摟著脖子嘰咕兩句,也笑著往弄堂裡走去。一股不祥之感叫陳叔停下腳步,猶豫片刻後,也跟著進了弄堂。

在弄堂深處,兩個日本兵帶著猙獰的笑攔住了小姑娘,一個日本兵扛起小姑娘就要走,陳叔站在不遠處,近乎於本能的,他伸手去摸腰間。沒帶槍!他有好些日子沒碰槍了!陳叔木然的站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走遠。這時,小姑娘哭著抬起頭,正看見不遠處的陳叔,她哭著衝他大聲喊,“救命!爺爺救命!”這聲爺爺喊得陳叔一個激靈,他幾步衝上去,舉起手杖使足力氣向日本兵的太陽穴砸去,年近古稀的老人這一瞬間竟無半分頹態,如少年般的果敢血氣……

這天下午,外麵陰沉沉的,屋裡很暗。譚央拉開了診室的電燈,正打算開診看病人時,劉法祖手下一個小護士慌慌張張的跑著進來說,“院長,來了個受槍傷的老人,喊著要見你!”譚央聽罷連忙趕過去,在手術室旁邊的房間裡,她看見了一身血汙的陳叔。

陳叔一見她進來,便焦急的抓住了她的手,“少夫人,少夫人!”譚央看見陳叔左胸口的槍傷,心裡咯噔一下,她忙打起精神對劉法祖說,“快準備做手術呀!”劉法祖為難的搖了搖頭,譚央心中一涼,眼裡轉著淚,緊緊握住了老人的手。陳叔卻事不關己的笑了,“一把年紀,折騰不起了,我就是想見少夫人,有話和你說!”

劉法祖和護士見狀都出去了,譚央趴在床邊,用紗布擦了擦陳叔臉上的血跡,強笑著說,“您有什麼話就說,我們就和您的孩子一樣,您想要做什麼,隻管告訴我們!”聽了譚央的話,陳叔感慨良多的說,“是啊,有個孩子多好,年輕時每天打打殺殺的,嫌棄家是累贅!如今年紀大了才覺得,有家有孩子真好。要不怎麼說,我們這些老東西裡,最聰明的就是譚爺了,早早的來到同裡安家,娶妻生子,安安穩穩的做個鄉紳,多好的事啊!可是我,真是對不起他呀!”

“當年老爺去世,少爺想法子得了馮爺的銀票後,卻在譚爺這裡犯了難。少爺打小就和譚爺好,譚爺抱他的時候比老爺還多,所以他不願意使什麼手段,他還安慰我說,反正眼下也找不到許爺,不著急。可就算是他不著急,我也急啊,看著少爺每天出生入死的做著玩命的買賣,我是既擔心又心疼,我想譚爺對老爺和少爺都有恩有義,和我卻沒什麼關係,所以我偷偷去了趟同裡。那段時間譚爺的夫人剛去世,譚爺也是傷心,感了風寒後在一個藥鋪裡抓藥吃,我拿錢買通藥鋪的老板,往譚爺的草藥裡加了一味藥,慢性毒藥。混跡江湖這麼多年,這樣的東西我們多得是。”

“小半年後,就得到了譚爺去世的消息,少爺很吃驚,說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沒了?於是,我就把實情告訴他了。這麼些年,少爺一向是敬著我的,隻那次,他和我大吵了一架!之後,他獨自去了同裡奔喪。你也知道,除了這兩年我腿腳不靈便了,以前少爺去哪裡都是把我帶在身邊的,唯獨那次去同裡是一個人,就是因為我害死了譚爺,他生了我的氣。”

“我不知他當時去同裡做的是什麼打算,不過見到你後,他就想把你接回來,我想他記掛著銀票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更是顧念著譚爺的情分,不忍心看你小小年紀無所依傍。但是他沒想到,你雖小卻那麼有主意,居然不和他走!其實少爺到現在都不知道,那一回呀,我也去了同裡,我怕他因譚爺的關係不好下手,就自己半夜裡去了你家!少夫人啊,你還記不記得,譚爺剛沒的那個晚上,有個穿黑衣服的人到你屋裡把你嚇得直哭?那就是我呀!”

譚央點頭,“記得,可您當時什麼都沒做,苦難佛還一直掛在我脖子上。”陳叔苦笑著說,“就是啊,那還是我在你長大後第一次見你,我本想拿了苦難佛就走,就算你醒了,大不了給你一槍一了百了。可我沒想到呀,譚爺的千金竟出落成這個模樣!對著一個長得和花一樣的小丫頭,我沒忍心下手就走了,我想東西在你一個少不更事的小孩子的手裡,總是好弄的。其實也沒什麼想不到的,譚爺本就是個一等一的人物,他能養出個人尖子的女兒,也不奇怪。當時,少爺遇見了那樣的一個你,也算是命中注定,造化弄人吧。”

“我知道少爺一開始就有點兒喜歡你,可我以為那種喜歡大概就是一個男人喜歡漂亮女人的那種喜歡,你也許不知道,少爺早些年裡喜歡過的漂亮女人真是不在少數,再加上你當時年歲又小,我想你們是成不了什麼氣候的。可這男女之間的事啊,連你們自己都容易蒙在鼓裡,我一個外人又怎麼估計得出來?過了一段時間後,我就漸漸覺出不對來了。少爺這個人,歸根結底就是個脾氣暴的粗人,可惟獨對你時,換了個人一樣,那麼的溫柔體貼有耐心。我開始問他時,他還嘴硬,說不過就是哄著你拿出苦難佛。”

陳叔無奈的搖了搖頭,“他哄誰啊?三天兩頭的和你在一塊兒,多少的機會,也沒見他把你的苦難佛弄到手!後來有一天他回來,明明高興還裝出一副心煩的樣子對我說,說你喜歡上他了,是真心的喜歡,還說被一個好姑娘誠心實意的喜歡著,他還是頭一次。我就生氣的問他,彆說人家,說你自己,你心裡是怎麼想的?他悶著頭抽了好幾根煙後才說,我大概也喜歡她吧,不大一樣的喜歡!我當時就罵他糊塗,說這樣以後會有大麻煩,可他根本就聽不進我的話!他一頭栽下去,越陷越深,甚至為了把你留在身邊,他什麼事情都能去做!”

“少爺這個人啊,隻要他想做的事,就沒有做不成的,在感情上,也是這樣。所以最後,你們還是在一起了,結了婚,生了孩子,和和美美的過起了日子。看著你們一家子在一起時少爺那個知足開心的樣子,我就想,若能瞞得住你一輩子,也沒什麼不好的!可這世間的事啊,越怕見天光就越會有敗露的一天,少爺在你跟前扮了十幾年的好人,扮得他自己都分不清真假的時候,卻被老馬一棍子打回了原型!少爺想方設法軟硬兼施,還是留不住你,你最終還是走了!”

“你走後少爺難過得不成樣子,我勸他說,在大上海,有錢還怕沒有女人?少爺卻說,你走後他才知道,這世上的確有錢買不來的東西,也因為知道了這個,就更覺得,錢能買來的東西,都不是真的貴重。”

“再後來,那個姓徐的來了上海,少爺的話也就越來越少,一個人坐在你的書房裡,一呆就是大半宿,我怕他憋壞了,總是問他,天天在書房裡都在想什麼,問了幾次他才說,他有時會想如果沒有那張銀票,是不是咱們這些人還都在山東做著響馬,他的小妹也會生在那裡,自小和他長在一起,他帶著你玩,教你騎馬,給你戴花,等你長大後就給他做壓寨夫人。他還說譚爺那麼喜歡他,一定歡喜他做女婿!”

“他這麼說我就明白了,他這是後悔了!隻是他性子倔,不會輕易吐口和你承認罷了!這樣的日子,我都不知道該怎樣過下去是好,巧的是,日本人來了,外麵打起了仗,你們一家人又團圓在一起了。那段日子過得多好啊,少爺大煙都沒戒乾淨,人還胖得起來,可見他心裡有多舒服!”

“可我沒想到,外麵太平了,你們離開租界後還是沒能在一起,我問少爺怎麼了,差在哪兒?少爺說,你以為你父親是他殺的,所以不會原諒他。我聽這話就急了,我說譚爺是我害死的,少爺你根本不知情,你怎麼不告訴少夫人啊?少爺卻歎了口氣說,終究是脫不了乾係,小妹也不會信的。”

說到這裡陳叔忽然激動起來,他緊攥住譚央的手,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少夫人,你就信了我吧,我一個快死的人是不會說假話的,譚爺是我殺的,不關少爺的事。我對不起您,對不起譚爺,該受罪遭殃下地獄的那個人是我!彆叫少爺再受這個折磨了!”你就信了我吧,好不好?”麵對著老人的追問,譚央忙點頭道,“信,陳叔,我信你的話!”

陳叔終於鬆了口氣,接著,他直勾勾的盯著她,“那你就原諒他吧,他那麼喜歡你,離了你就再也高興不起來,我知道你也是喜歡他的,這些日子少爺總念叨,說你為了他,連人都敢去殺!我要是閉了眼,走了,有兩件事最放不下,一個是少爺還抽著大煙,還有一個,就是你不在他身邊!他總騙你說大煙馬上就戒了,馬上就戒了,可我是看明白了,你要是不在他身邊,他根本就戒不掉!”說到這裡,陳叔老淚縱橫的哀求著,“少夫人,我對不起你,可你看在我一把年紀,馬上就要進棺材的份兒上,答應我吧,幫少爺戒掉鴉片,回到他身邊吧,好不好?”

外麵烏雲深深,遠遠幾聲雷鳴轟隆而至,那是老天的嚎哭。在雷聲中,麵對老人臨死前的苦苦哀求,譚央哭著點了頭。

這時,房門被砰的推開了,畢慶堂衝進房間看見病床上鮮血淋漓的陳叔,他登時愣住了,片刻後,他緊緊拉住陳叔的氣喘籲籲的問,“這是怎麼回事?早上出去還好好的!是誰?”陳叔微微歎了口氣,“在街上,兩個日本兵要糟蹋一個姑娘,我實在看不下眼了!”“都一把年紀了?還管這個閒事!”麵對畢慶堂心痛不已的質問,陳叔的神情有些尷尬,磕磕絆絆的說,“那姑娘比小小姐大不了幾歲,也叫我爺爺!”之後,他一時間老淚縱橫,從懷裡顫顫巍巍的摸出一個壓扁了的麵人,哽咽道,“小小姐呢?我,我想再見見她!”

譚央聽陳叔這麼說,慌忙抹了眼淚站起身道,“我叫人去接囡囡!”說著就轉身出去了。她剛一走,陳叔就瞪大眼,用儘全力的拉住畢慶堂的手,壓低聲音固執的說,“我和少夫人說了,譚老三是我殺的,少爺您一點兒也不知情!”

畢慶堂聽罷就怔住了,隨即低下頭,伏在陳叔的胸口,克製不住的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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