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明玉說“福生道長是在很認真的去做一件事,但他的認真是出於一種……”說到關鍵處,突然卡殼的她有些懊惱自己讀書少。
“尊重。”我替她補上。福生所做之事,旁人看來不過是把吃食放在地上,也許會有蟲蟻來享用,隻不過,目之所及旁人不可能在意。
但福生還是做了,他在不同區域各放了一點,大小均勻,份量相當。這些細小的食塊像是一個個信號,彼此相隔,而體積大小又決定了這一塊隻能由那麼些個數量的食客來取,從根源上避免了不同的兩夥人相撞從而產生摩擦。
有考量的善,有不同於懵懂的孩童,經曆過大是大非的智者,而是獨屬於福生的一種奇妙心境。
“他不僅是心懷慈悲,而是平等的看待它們。”說這話的時候,福生也忙活完了。
見我們都在看他,也不奇怪,抱著桌上的湯,一揚腦袋咕嘟嘟全喝下去。
懷明玉笑著遞過一張手帕。
當然,接過手帕的是坐在福生右手邊的方知有,他先道了聲謝,而後對著福生道“你小子可有福了,大美女的隨身香物。”說著,在福生臉上擦了擦。
那手帕自然不是直接還給懷明玉,而是方知有考慮到傻子的口水,於是提議洗乾淨了送還。
懷明玉自是豪爽,並不在意這些。
匆匆食過早飯,懷明玉這一身紅裝還是太過礙眼,眼下又不確定府衙那邊最快什麼時候會發榜通告,於是乎,我做了決定,由方知有帶著懷明玉去置辦衣物,我則帶著福生去道教所一趟。約定一個時辰後,在城東外集合。
於是,兵分兩路的我們,在早點攤前分散。
帶著福生的我,步伐不快。一晚上過去了,我不知道福生是否有休息。
於是,我問道“福生,你昨晚有睡覺嗎?累不累。”
福生搖了搖頭,他道“不睡,不累。”
我也沒多說什麼,當然,我是沒什麼,以我現在的體魄,休息對我而言並非必須的,但方知有還是**凡胎,陪我折騰這一宿,我看見他途中偷偷抹了幾次眼睛。
想著趕緊把事情辦妥了,先找個地方讓他睡一覺。
一路上走的很是順利,我尋著昨晚的印象,一路找了過去。
偌大的門庭閉著的,沒了昨晚值守的士卒,我帶著福生來到門口,在獸頭門環上用力叩了叩。
聲音回蕩,福生把腦袋貼在門上,他感受著那仿若遠古洪荒般的轟鳴,雙目竟然緩緩閉上。
站在一旁的我自是無法覺察到他內心的想法,隻是覺得,福生這種對萬事萬物都甚感興趣的心態,讓我很是羨慕。
裡麵腳步聲臨近,門房被吱呀推開。
裡頭的小道士看見是我們二人站在門口,他輕咦了句“你不是昨晚的”
我點點頭,雙手捏在一起,右手拇指按在左手指腹,行了一禮道“在下棲雲宗弟子一盂,這位是我的師弟,煩請求見濟德道長。”
眼下,福生的紫府道宗身份自是不能暴露,而說起我這個棲雲宗的弟子,昨晚也和濟德道長有過數麵之緣,想來應當沒有太多的麻煩。
那小道士上下打量了福生一眼,倒沒多說什麼,而是將我們迎了進去,他道“濟德道長說了,若是有二位前來可直接去見他。”
我拉著福生,邁步跟在小道士的後麵。
昨晚爭鬥的地方,已經有人在鏟土填平,但就像傷口過後留有疤痕一樣,地麵上那溝壑分明,支離破碎處仍是讓人覺得心驚肉跳。
身後的福生身體微顫。我回頭望向他時,看見這家夥不知怎的竟然哭了。
嗚咽聲將周圍人的目光吸引而來,就連那帶路的小道士也一樣。
福生眼含淚水,望著四周的一切,沒由來的,這家夥長長歎息一聲。
“福生?”我關切的詢問道,自月餘前的變故,除了福生剛被我搭救回來還留有一些正常人的疑慮之外,便持續昏迷了很久,再次醒來時,變成了個沒任何記憶的傻子。
可就在剛剛,我看見福生眼眸中流露出的是悲傷憐憫的情感,那情緒流露之大,以至於連我都深受觸動。
福生望向天空,而後久久不發一言。
我拉著他,一路走到了濟德道長的屋前,門外蹲著條懶貓,橘黃色的皮毛也遮不住那滾胖肥潤的身材。
福生還陷在剛剛的情緒裡無法自拔,我則耐心等待小道士的進門彙報。
房門再被打開,出來的卻是一個陌生男人。
那男子身材高大,約莫有**尺,體格健碩。我觀察著他的臉上沒有傷痕但眉宇間有一股常年累月爭鬥下的剛毅,他的左手按在腰間,看樣子是習慣性動作,右手虎口處則有層厚厚的老繭。
以上的觀察隻是一瞬間,我大概判斷出來,這個人是個常用右手劍的,至於身份,我想這並不難猜。
“在下棲雲宗弟子一盂,見過神皇派道友。”
那被我看穿身份的男人眉頭挑了下,他右手單掌豎起,朝我行了一禮道“神皇派,楚清河。”
“三位,進屋一敘吧。”濟德道長迎了出來,他在我和楚清河的身上掃了一眼,而後目光溫和的望向福生。
我趕忙道“這位,是我的…師弟。”我頓了頓,本來想把福生的事說與楚清河聽,但見周圍人多耳雜,想了想還是算了。
楚清河看了福生兩眼,便不多理會,他倒是對我頗有些興趣道“你修為不低。而且,自稱棲雲宗門下,且有我派令牌?”
我當然明白他是沒有惡意,但隨著楚清河走來,我卻更明顯的感受到他身上那股盛氣淩人的壓迫感。
隻是,臉上表情自若的我,從懷中摸出那塊巴掌大小的東西遞交了過去,楚清河接過,打眼瞧了幾下便又遞還了過來,他語氣鄭重道“確是真品無疑。”
我拉著福生,隨濟德道長進屋,楚清河站在我們身後,我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放在福生身上,而且是在我轉過身去之後。
隨著屋內燭火閃動,以我和福生在內的一共四人,相繼都走了進來。
濟德道長說到“道友一直在尋神皇派的聯係,如今楚道長也來了,不若你二人好好聊聊。”
我望向楚清河,後者麵無表情,隻是氣態內斂,仿若一尊雕像。
“我想尋貴派掌教,有要事和他商議。”
也許是因為直接談到掌教的事情,楚清河很明顯的眉頭緊了緊,而後他道“那你得去山門麵見掌教才行,我這邊有要事在身,不太方便陪同。”
楚清河嗓音低沉,給人一種冷漠的既視感。
“無妨,這邊能知道貴派掌教的行蹤也是有益。”我心裡還是有些失落的,想著,能直接跟著神皇派的人就方便了。
楚清河接著道“但我可以送各位去神皇派的驛站,在那裡可以省去沿途阻饒,能以最快的速度趕去揚州。”
聽聞此事,我眼眸一亮,隨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問了句“那,有馬車嘛?我這邊還有兩位,其中一個身體不太方便。”
楚清河搖了搖頭,他道“並無馬車供應,但馬匹數量應是夠數的。道友的隨行夥伴中可有不會騎馬之人?”
我想了想,福生這個狀態隻能和我共乘一匹,方知有不知道會不會,那懷小姐在山間長大,又來到這繁華都市裡,出入也都是馬車,斷然不會騎在馬上拋頭露麵。
於是,思索了片刻,我有些尷尬道“可能,都不太會。”
沉默了好一會兒,楚清河輕歎了句“我可以替你們拜托一下驛站的工人,替你們送行一段路程,但接下來的路還是得你們自己去走。”
“實在是太感謝了。”想著如此麻煩也委實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過一向是走路趕路的我,在有了福生隨行之後,確實不能再像以前一樣。
拜彆了濟德道長,我帶著福生往城東走去,楚清河跟在身後。路上,這位神皇派的道士一直都沒有開口,隻是默默跟在我們身後。
我能感覺到他似乎有很多問題想問,但他的耐心可遠比我想的要好。
一直來到了,城東門,附近還沒有看見方知有和懷明玉的身影。料想他們估計還在路上,我停下腳步,福生晃著腦袋,傻頭傻腦的樣子。
楚清河開口道“你師弟,一直就這樣?”
“原先不是,途中發生了些變故。”我回應著他的話,目光在四周遊曆,尋找著方知有他們的身影。
“前段時間,嶺南可不太平。”楚清河說著,我下意識的回了句“怎麼說?”
“梧州那邊有傳言,陰兵借道,城中當晚一整戶人家失蹤,懷疑是被地府抓走。”楚清河的聲音平平淡淡,語氣起伏也不大,似乎隻是在講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梧州?”我語氣有些疑惑,繼而問道“那地方前不久我才去過,怎麼,這事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楚清河望向我,他眼眸是天然的淡褐色,故而望向我的同時,似乎眼眸中透著些許光亮,他道“也是前不久。大約一個月前左右。”
我心裡咯噔一下,一個月前左右,那豈不正是袁城事情發生之後。
“而且,除此之外,嶺南道的一座宗門也發生了怪事,全門上下,宗主及一些個親傳等宗門內的高層,相繼失蹤,我懷疑這兩件事可能有聯係。”楚清河目光不再望向我,轉而是看往福生的方向。
隨著他腳步靠近,傻福生還擱那搖晃著腦袋,楚清河低聲道“那座宗門頗有些名氣在嶺南也是數一數二的了,名為紫府道宗。”(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