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熱了些。”
她說完，忽然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
因為那佛光，真的在退散。
這炙熱的佛光來自淨土的掌中佛國。
在事情結束之前，淨土和尚應該不會主動撤去佛光。
而武極等人也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將掌中佛國給斬破。
可如今佛光卻散了，自然是有其他人動手了。
林夕想到了是誰出的手。
她之前自始自終都表現的毫不在意，不管是霓裳跟她說該去死了，又或是武極那把寬大的長劍直麵她的麵門。
在生與死之間，她一直風輕雲淡的笑著。
然而見到退散的佛光，一直冷靜自持的她此刻眸中閃過一絲慌亂。
明明天上的佛光很炙熱，她卻忽然覺得有些冷，就像修為儘失時，穿著那件大花襖站在四季山山頂的風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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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冷像是要將血液一起凝固。
她一隻手有些緊張的捏著臟兮兮的裙擺，在裙擺上留下了一塊血漬。
眸光再次透過雲層，想要看向四季山。
潔白的雲本該宛若薄紗，它們疊在一起時卻又很厚實，阻礙了林夕的視線。
直到一道厚重的劍意從山下衝天而起，林夕的心中的猜測終於得到了驗證。
那本應是武極陷入狂怒時，傾儘全力的一劍，然而上麵卻染著雲長生的氣息。
而劍意所指的方向，是淨土和尚。
林夕對雲長生的氣息很熟悉。
她與這道氣息相處了數百年，糾纏了數百年，幾乎已經不分彼此。
隱約間她仿若聽到了下方男人的嘶吼。
嘶吼聲很壓抑，像是在忍耐著劇烈的疼痛。
那個男人又受傷了，很重的傷。
林夕不明白具體發生了什麼，但也有了大致的猜測。
雲長生如她所想的那般，選擇了反抗，選擇瞞著她拚死一搏。
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然而她明明有囑咐林多多，讓林多多拖延這件事的發生。
她以為在如此生死關頭，她會與曾經的自己達成共識。
然而事實證明她錯了。
林多多選擇了讓雲長生放手去做，與林夕的選擇完全不同。
林夕承認，她心中期望過，此時此刻的雲長生站在這裡，與她一起承擔這件事。
也想過倆人手牽著手共赴黃泉，生同眠，死同穴。
然而她已經不是化神時，那個肆無忌憚的林夕了。
那年秦厲飛升，世間唯一能管教林夕的人消失，那些年她恣意妄為，宣泄著心裡所有的煩悶。
然而曆經世事，坐於四季山頂，看著滄海桑田，她的心態發生了很多的變化。
她明白了有些事該如何做才能更穩妥，有些事如何做才能犧牲最少的人。
“林多多。”
林夕拽著裙擺的手鬆了下來。
說不清是釋然，又或是無奈。
可能心中還有那麼一絲竊喜，肩上那排山倒海的壓力，好像隨著那道厚重劍意的出現，消散了一些。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那就安靜的等待結果就好。
她已經失去了事情的主導權，此刻隻能看著。
任憑她說的天花亂墜，隨著那道厚重劍意的出現，武極他們已經不會再相信她了。
“去幫幫他吧。”
林夕摸了摸身下的雲雪劍。
小蘿莉劍靈明顯有些不樂意，但還是聽話的點了點頭。
她施了法術，讓林夕滯留在半空，身形化為一道流光，加入了戰鬥。
“阿彌陀佛，這就是施主所說的，你家徒兒已經修了太上忘情？”
淨土和尚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號。
他看著即將破碎的掌中佛國，雙手轉動著手裡的念珠，嚴陣以待。
那道厚重至極的劍意，是衝他來的。
林夕聞言，隻是苦笑了一聲，並不多做解釋。
淨土和尚見此，猜測了一句。
“看來施主掌握了破除因果誓言的方法。”
一個修了太上忘情的人，哪怕是才修煉不久，此刻應該已經忘了許多。
至少此時此刻，已經將許多無關緊要的人給忘了。
然而淨土卻在這道劍意裡感受到了怒火，還有殺意。
那些怒火和殺意不是來自劍意的主人武極，而是來自雲長生。
這種怒火與殺意不該來自修了太上忘情的人。
那就隻能說明林夕說謊了。
淨土沒有往另一個可能猜測。
因為太上忘情自古以來不可逆，雲長生絕不可能是例外。
所以隻能是林夕破除了因果誓言，欺騙了他們。
雖然這也很不可思議。
但比起逆轉了太上忘情，他們更容易接受這個推論。
或許是因為林夕現在沒有絲毫修為，所以發下大道誓言時，被大道無視了？
“武極施主，再不出手，掌中佛國該碎了。”
見林夕苦笑著不說話，淨土也不再問，而是轉過身，看向了武極。
“這道劍意裡，我的烙印已經消散了，我已經操控不了這道劍意。”
武極說完，不再說話。
他感覺到，下方已經有人盯上了他。
或者應該說，下麵的人已經盯上了他們所有人。
轟隆隆。
下麵傳來響聲。
武極尋著響聲，朝著地麵望去。
隻見一座巍峨的高山晃動著，然後拔地而起。
一個身形瘦削，長袍殘破，拄著劍的男人，有些吃力的背負著巍峨高山。
隨著斬出身體裡那道厚重的劍意，那身體此刻已經千瘡百孔。
四季山明明是可用來護身的法寶，他卻背的有些累。
“他要走，快攔住他。”
雲層中有人爆喝。
武極這個殺心最重的男人再次展開了進攻。
他隻是懸停在了四季山的上空，雲長生卻感覺這座山又重了幾分。
“七劍宗的，對嗎？”
雲長生說著話，然後彎著腰，單手拄劍。
他的聲音淡淡的，用極其平靜的聲音說了幾句話，然而就是這幾句話，讓武極選擇了暫時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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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法有問題，那當然是從功法解決，而不是依靠外物。”
“我是個天才，我修煉的很快，法術領悟的也很快。”
“或許，我可以幫你解決功法的問題。”
半空中，武極握著寬大的巨劍沒有說話。
他像是在思索。
霓裳與燕王的長輩想要出手，卻被雲雪與雪雲二劍拖住。
“我七劍宗立宗十多萬年，十萬年前開始修劍，整整十萬年，先輩們都沒有將功法的缺陷補足，你憑什麼覺得自己可以做到！”
“你們七劍宗有出現過修煉時像我一樣快的人嗎？”
“而且我那徒兒可是乾坤境轉世，曾經是仙器。”
“她站到過更高處，俯視過這一界的所有人。”
“要是我不能做到，她肯定能做到。”
山腰處剛吃完飯，此刻正嚴陣以待的李月張了張嘴，想著自家師尊吹牛的時候，應該打一下草稿的……
這個要是做不到，要不要賠錢的？
彆人尋尋覓覓十萬年都沒有徹底解決的問題，突然有個人蹦出來說，我能解決。
所有人的第一反應肯定是，這貨在吹牛。
你誰啊，憑什麼能解決？
就像突然有個路人甲蹦出來，說是能解決世界級的物理難題，常人的第一反應也是質疑。
但如果這個人叫做愛因斯坦，那眾人的質疑或許就會變成期待。
雲長生的名頭當然沒有愛因斯坦一樣響亮。
在修仙界，他籍籍無名。
然而他的修行天賦確實很高，好幾層樓那麼高。
古往今來三百多歲的大乘修士，不說前無古人，屈指可數還是算得上的。
七劍宗沒遇到過，隻聽說過。
這也是武極糾結的原因。
他覺得雲長生在吹牛，又希望雲長生不是在吹牛……
“去我七劍宗，如果你真的能做到，我可以既往不咎。”
武極將寬大的巨劍收起，這柄劍會激發他的怒意與殺意。
他現在需要理智。
雲長生聞言，卻是艱難的搖了搖頭。
“研究功法這件事，需要一個舒心的環境，還要天時地利人和。”
“我對七劍宗不熟，要不還是去十劫宗吧。”
不得不說，林夕和雲長生師徒倆人思路還是很一致的。
出來後，都是想著先解決殺心最重的武極。
誰讓武極一副不太聰明，看著好像很好忽悠的樣子呢。
然而武極這次沒有被輕易地忽悠。
因為這次的事情，涉及到了七劍宗的核心功法。
那是一個修仙宗門立宗的根本。
“七劍宗功法不能外流，你隻能去七劍宗。”
“一門有缺陷的功法而已，我又不可能去練。”
“七劍宗功法不能外流。”
“修改完後，我將所有有關於七劍宗功法的記憶全部封印銷毀。”
場麵再次一滯。
隻有天上的打鬥聲還在繼續。
雪雲劍的劍光變得有些無力，他已經被圍攻了太久，眼看就要支撐不住。
雲雪劍以一敵二，對峙燕王的兩個長輩，不能脫身。
這兩個老陰貨大概還在暗中觀察，隻要沒有九成八以上的把握，那他們不介意陪著小蘿莉劍靈鬥到天荒地老。
金色的佛光越來越炙熱，雲長生將武極留在他身體裡的劍意斬了出去，用來拖延淨土。
如今也拖延不了多久了。
要是被淨土脫困，那現在大好的局麵轉瞬間就有可能消失。
“我數到十，過時不候，七幻蓮已經沒有了，人總是要向前走的。”
雲長生催動著四季長存，緩緩修補滿是傷痕的身體。
這是他第二次用他的天賦唬人了。
第一次讓這些人從針對林夕，變成了針對他。
第二次他準備用來拖延一下武極的步伐。
不得不說，這方法好像挺好用的。
“十。”
“九。”
“八。”
“七。”
……
話語聲一個字一個字的落下。
感受著天上的戰鬥，雲長生加快了數數的速度。
“三。”
“二。”
當他數到一時，武極終於再次開口說話。
“比起你的提議，我更傾向於將你師尊扔進丹爐裡，看看能不能煉出點什麼。”
雲長生聞言，仰起頭看了一眼，然而山峰遮住了他的視線，讓他什麼都看不見。
隻能隱約感覺到有個女人正無助的飄浮在半空中，此刻正低頭看著下方潔白的雲。
所以這女人對著外麵胡說八道了一些什麼？
雲長生的出現打亂了林夕的計劃。
而當雲長生從山洞裡出來，發現天上有一個林夕，山裡也有一個林夕，計劃也在一瞬間被打亂。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明白了林夕到底是怎麼想的。
畢竟這個女人可是有前科的，這種事林夕已經做過一次了。
他不敢想象，要是再出來晚一點，等林夕將所有事情終結，他會不會真的沉淪在這個女人給他編織的夢境裡。
所以現在的他多了許多的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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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他揮出一劍，將四季山送到十劫宗後，身死道消。
到時沒了他這個威脅，那些人真的會殺了林夕。
所以他現在隻有兩個選擇，要麼救出林夕一起走，到時自己是死是活看天意。
要麼自己活著逃離這裡的封鎖。
“不過，你的提議也未必不可行。”
武極將那柄寬大的巨劍取出，握在了手裡。
“你確實是我見過的天賦最高的年輕人，十萬年來，七劍宗也從未出現過像你這樣天賦高絕的人。”
“我可以將七劍宗的功法交給你，讓你嘗試修改。”
“但你的師尊可能要暫住七劍宗，直到你將七劍宗的功法缺陷補足。”
“當然，如果你不能做到……”
武極沒有說下去。
但雲長生知道他的未儘之意。
無非就是把林夕扔進丹爐裡給煉了。
被忽悠了許多次的武極這次沒有被完全的忽悠，雲長生的提議，還有林夕，他全都要。
“我不會參與接下來的戰鬥，但也不會幫你擋住那些人。”
“不過，我可以暫時護住你師尊的安危。”
“如果你真的能活著從這裡走出去，那我就將七劍宗的功法送到你那裡。”
武極說完後，一個閃身，出現在了林夕的身前。
他盤膝坐下，巨劍橫在膝前。
飄浮在半空中的林夕略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
她看著雲長生把他們四季山一門吹的天上少有，地上難尋，心裡略有些錯愕。
雖然他們一門確實個個天賦異稟，但那樣吹也太過分了吧？
彆人十萬年沒解決的事情，憑什麼認為他們能解決？
林夕見到武極朝著她看過來，她那心虛的眼神轉眼間變得平淡。
風吹過，銀白色的長發隨風而舞著。
“我徒兒天賦出眾，十萬年難遇。”林夕一臉確信的點了點頭。
管他是不是吹牛，先把眼下的難關渡過去再說！
四季山上厚重的壓力終於消失。
背負著四季山的雲長生輕輕呼出一口濁氣，拄著劍的手輕輕顫抖了幾下。
雖然事情沒有往最好的方向發展，但至少暫時解決了一個渡劫期的敵人。
而且是殺心最重的那個。
這讓雲長生的壓力一下子小了許多。
戰機轉瞬即逝，他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去忽悠武極了。
七劍宗是不可能去的，要是都去了七劍宗，那就真的隻能任人宰割。
那麼接下來，就該嘗試突破這裡的封鎖。
“雲雪，雪雲。”
他朝著天空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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