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幾灘爛泥的出現讓文會熱鬨的氣氛瞬間冷淡下來，有氣不過的學子想上前理論也被身邊人攔下了，這些人得罪不起。一不小心，一生的前程就毀了。
幸好國子監的官員們知道他們的國子監祭酒在樓上，不敢像從前一樣縱容這些人，出麵將這幾人勸走了，文會才得以繼續進行。
“看來這次科舉之後，朝廷得空出一大批職位了。”齊祭酒搖頭歎息道：“三十年前血的教訓怎麼都記不住呢？”
三十年前宣和長公主借科舉舞弊一事，除掉了秦王一黨大半的官員，如今她的女兒女婿要借這次會試除掉太子一黨大半的官員了。
文會持續了一天，直到傍晚方歇，眾舉子們各自散去。安王他們也在三樓坐了一天，安王從早上的興致勃勃到下午的索然無味，再到傍晚的失望至極。
“這幫所謂的才子們，大多也就適合參加個賞花會寫些纏綿悱惻的酸詩。寫的賦詞藻倒是華麗非常，內容卻空洞無物。辯論起來頭頭是道，不知道認不認識五穀是何物？”安王不屑地道，“這是都想著入翰林院呢？萬一派到地方做父母官怎麼辦？”
“科舉就是這麼個製度，他們也沒辦法，你在燕雲之地找的舉人們做地方官是不錯，但我敢確信這之中至少有八成是無論如何也考不中，才無奈放棄轉而鑽研如何辦實事的。”宣平說道。
宣朝製度，若基層官員空缺太多，舉人也可以做官，開始授官為縣丞、主簿等八品官職，表現優異可升遷，最高不得超過知府，且授官後不得再參加會試，所以舉人當官的大多都是屢試不中或自認沒有後台無望高升隻想撈一筆的。
當初燕雲之地官吏死傷慘重，安王就發榜招賢，選了幾十個精明強乾的舉人為官，因為燕雲之地不受重視且朝中官員都不願去，所以在眾人的推波助瀾下，皇帝大筆一揮準了安王的折子。
如今燕雲之地的基層官員大半是舉人出身，勤勤懇懇，踏實苦乾，安王殿下對此很滿意，所以看不上京城這些誇誇其談的所謂文人才子。
“但其實地方上的基層官吏真沒必要要求他們寫詩作賦如何，隻要能處理來往公文就足夠了。”地地道道文人雅士的齊祭酒倒是讚成安王的看法，“一個懂農時、懂水利、善經營、通律法、斷事非的縣令是百姓之福，一個風花雪月的縣令是百姓之禍。”
“等我們能決定考試製度的時候再來說這些吧。”宣平說道，“人都散了，我們也走吧，在這個屋裡坐一天了。我們去富平酒樓吃醉香鴨吧。”
“你們夫妻倆去吧，你嫂子不許我晚上吃這麼油膩，況且後日就要入闈了，我回家多陪陪你嫂子和孩子們。”齊祭酒說道，絕對是好夫君好父親的架勢，說完就先離開了。
“夫君，那我們回王府吧。”宣平抱著安王的胳膊說道。
“不吃醉香鴨了？”安王溫柔地問道。
宣平：“我又突然想喝大廚房做的海鮮疙瘩湯了。”
安王：“行，那我們回府。”
安王和宣平兩人坐車回府，一名親兵騎馬提前回府通知廚房。
馬車上，安王一反常態，似乎在思考什麼，宣平好奇地問道：“夫君，在想什麼？”
“我在想教育的方式要怎麼變。”安王說道。
“不是說了現在說這個為時過早嗎？社會風氣如此，齊師兄做了七年的國子監祭酒也沒改變實質。隻有朝廷上的主流思想發生改變，這事兒才能成功，你有把握說服父皇嗎？”宣平說道。
“不是整體改變，我是想小範圍的試驗一下。我在城外莊園裡有為鎮北軍後代建的學堂，目前的方法是十三歲後，有天賦的繼續學習經史子集、詩詞歌賦，沒天賦的就讓他們學習謀生的手藝了，有些過於武斷了。有些學問一般的，但他們腦子非常靈活，為人處事也好，作個單純的匠人是不是有些可惜了？”安王問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明天隨我回長公主府，和母親說一聲，我帶你去長公主府的學堂裡看看。”宣平說道。
安王疑問道：“長公主府有學堂？從前從未聽過。”
“不對外的，隻為給府內培養得力的人，墨香、琴韻、書意都是出自那裡。府內的家生子和從善堂挑選的孤兒們從啟蒙開始，識字練武，然後按照天賦來分科，學文、學武或者文武兼修。
文這一科除了傳統的經史子集、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外，還包括醫術、法律、算學、經商之道、外國語，甚至耕種、織布、木工、玉雕等等，總之不與人動手的都算在文裡。
武這一科就是培養暗衛、護衛以及探子的，你應該比我熟悉這一套。不過培養暗衛是從母親這一代才得父皇允許開始進行的，雖然是從皇室暗衛營得來的訓練方法，但積累少，還比不上皇室暗衛。
長公主府或者說從前的平西王府之所以能保持昌盛就是因為手下能人輩出，不過這些人都是死契奴籍，學什麼主人說了算，你那些鎮北軍後代就不行了，總得顧忌他們父母親人的想法。”宣平詳細介紹道。
安王聽得直咋舌，這可真是做到了聖人所說的因材施教了。他從前一直好奇如琴韻、書意這樣的人怎麼會做丫鬟的，原來竟是長公主府從小培養的。
“我也不打算讓他們學這麼雜，隻是想著學經史子集的學些律法、算學等，科舉試卷上也是有這幾類選作題的，考中後對選官也有利。
那些學問一般，但腦子靈活，為人處事也好的，努力拚一下，必選題中規中矩完成，將選作題做好，若碰上務實的考官好歹能成為舉人做個小官，於自身於百姓都有利，總比作匠人強多了。”
宣平：“明天你看看再說，若是可行，跟我陪嫁入王府的人就有許多可以去教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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