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不是還在打仗嗎?!
還沒來得及追問,德內爾已經進入了薇爾莉特的辦公室,泰勒猶豫了一下也跟了進去。
薇爾莉特的辦公室非常狹小,容納四個人便已稍顯局促,因為這間屋子本來就不是為容納這麼多人而設計的。原本所有人偶都用同一間辦公室,但是後來為了顧客的保密需求,便將大辦公室隔斷成四五個小房間。
所以說泰勒和德內爾兩個郵遞員進入到薇爾莉特的辦公室,其實有點違反規矩。不過既然薇爾莉特和顧客都不在意,泰勒也就故作鎮定地旁聽一下。
“快要完成了,請您再回憶一些細節,一些日常的小事往往更能打動人心。”薇爾莉特將機械手臂從打字機上放下,直視著客人的眼睛。
“抱歉,布乾維爾夫人,我不知道……”
泰勒看到了客人,一位衣著簡樸、沒帶什麼首飾卻收拾的乾乾淨淨的女士,年紀大概比薇爾莉特稍微小一點,但雙手卻非常粗糙,似乎是一個工人家庭的婦女,或者她本身就是一個工人。
“那麼你們最後一次分彆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或者分彆的前一天晚上,你們在哪裡度過?”薇爾莉特再次提示,“儘量回憶起一些細節。”
“我們在瓦朗斯的鄉下最後一次見麵,那天是星期天,夜空非常晴朗……”
從瓦朗斯來的?幾乎跨過大半個法國了!
泰勒暗道不妙,如果不是極為棘手的生意的話,恐怕這位顧客的需求在馬賽或者裡昂就能得到滿足,絕對不會費這樣的力氣跑到巴黎來。
她再次打量著客人,發現客人的左手緊緊地捏著一張破破爛爛的宣傳單,上麵還有薇爾莉特的畫像,不過畫像上的薇爾莉特還是個非常年輕的姑娘,甚至比現在的泰勒都要年輕。
“那是什麼時候的廣告?”泰勒悄悄詢問師父。
“蘇波戰爭。”見泰勒有些疑惑,德內爾再次解釋道,“蘇俄內戰。”
泰勒終於想起來ch郵政公司的王牌手記人偶——薇爾莉特·伊芙加登·布乾維爾夫人在她還叫薇爾莉特·伊芙加登的時候,的確到過俄國的鄂木斯克為白衛軍士兵寫家書。
“當時法國的一些報紙還起勁地宣傳過這件事情,結果後來薇爾莉特丫頭為了把信送到白衛軍士兵的家中,穿過火線去了紅軍那一邊,以後就留在紅軍那邊寫信了,讓政府非常難堪。”
霍金斯老板當時是這麼說的,每當回憶起與薇爾莉特年輕時的事情,他最後總會扶住額頭作出總結“哎呀,那時候的薇爾莉特丫頭真是什麼都不懂呢!”
“那得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戰爭都結束了那麼久,我們現在還承擔為士兵寫家書這樣的業務嗎?”泰勒無語地低聲吐槽。
“戰爭還沒有結束。”德內爾依舊麵無表情地訴說著事實。
所以那個女顧客到底想乾什麼?
在薇爾莉特構思的筆劃聲和那個可憐女人的抽泣聲中,德內爾解答了泰勒的疑問。
顧客的名字是朱麗·貝巴夫,一名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婦,她的丈夫是巴斯蒂昂,法共黨員。為人類的解放事業,他與同誌們組成“公社百人團”登上了前往西班牙的渡輪。
他從1936年第一次馬德裡保衛戰開始就在第12旅拋灑熱血,直到今天依然在西班牙的某個地方奮戰。
“我聽說法國的國際縱隊已經回國了?”泰勒皺起了眉頭。
“是的,西班牙共和國已經處於極端不利的局麵,為了換取國聯支持,內格林政府很有可能要解散國際縱隊,現在他們已經在遣返一些已經幾乎失去戰鬥力的部隊了。”
“那他……”
“他沒有跟他的戰友們回來,而是留在了西班牙,要作為一名西班牙人與弗朗哥戰鬥到底。”
戰鬥到底有兩個意思——勝利或死亡,就目前西班牙共和國的情況來看,顯然後者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
朱麗已經為丈夫擔憂了整整兩年,當從新聞中得知內格林政府解散了部分國際縱隊的時候,作為一個工人黨員的妻子,她的確有些悲哀,但更多的確實激動巴斯蒂安終於能夠平安回來了!
可在馬賽的港口歸國的國際縱隊戰士的隊列中,她卻怎麼也找不到丈夫的身影。
等到工人樂團已經不再演奏《華沙曲》和《國際歌》,喧鬨的碼頭幾乎已經空無一人的時候,一個國際縱隊戰士告訴她,因為摯友的犧牲,巴斯蒂安已經決定留在西班牙。
朱麗幾乎在碼頭上暈了過去。
“這也太……”泰勒想說自私,可是又覺得不合適,一個願意為彆人的解放而戰鬥的人,怎麼能說他是自私的呢?
“我要去把那個渾小子帶回來。”德內爾的語氣加重了不少,“想當英雄,也不為自己的家人想想!”
泰勒怎麼覺得這句話說得可不隻是這個巴斯蒂安。
等到那位激動的女人大體敘述完她與丈夫最後一次見麵的場景後,薇爾莉特沉吟了一番,隨後說道“抱歉我想寫的東西有點老套,而且與您所敘述的事情關係不大,但是我還是覺得沒有比那個更適合用作結尾的話了。”
“您請說吧……布乾維爾夫人。”
“對我最溫柔的人,就是你。”
“你是我在世界上的一切。”
“為了你,我無所不能。”
“我懇請你能聽到我的呼喚。”
“即使現在相隔兩地,我依然——”
“愛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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