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四川巡撫趙彥奮筆疾書,準備將曲阜及鄆城等地的"異樣"詳細報予天子知曉的時候,於京師逗留多時的孔胤植終是回到了熟悉的曲阜。
古樸厚重的城門外,一眾提前接到消息的孔家人按照在族中的尊卑秩序,依次排列整齊,滿臉敬畏的盯著遠處官道上的車隊。
不多時的功夫,伴隨著馬匹的嘶鳴聲,車隊於城門外緩緩停下,瞧上去紅光滿麵的孔胤植在兩名婦人的攙扶下,彎腰自馬車中鑽出。
見狀,於城門外等候多時的眾人趕忙主動迎了上去,其中為首者赫然身著大明的青色官袍,主動抱拳道:"公子奔波多時,一路辛苦了"
聞言,孔胤植臉上也是露出了一抹和善的笑容,拱手回應道:"有勞族掛念了"
眼前這身著青色官袍的中年人,便是現任曲阜縣令孔聞簡,按照在家中的輩分,他也要稱呼一聲族叔。
簡單寒暄了幾句過後,孔胤植便在眾人的簇擁下,邁步朝著眼前的城垣而去。
在正德年間之前,他們孔家的直係後裔都是居住在距離"曲阜縣城"十裡外的莊子中,刻意與尋常百姓和支脈族人區分開,以示身份之顯貴。
但因正德年間爆發了農民起義,導致曲阜縣城坍塌,朝廷便在原有廢墟的基礎上耗資重金,重新修建了一座規模更大的城池,他們孔家的直係後裔也得以搬進城中,居住在形製規格僅次於藩王府邸的"衍聖公府"。
而現如今,孔胤植便成為了這座府邸,新的主人。
"公子,朝廷那邊?"
及至屏退了諸多下人家丁以及空有輩分,在族中毫無權柄的長輩之後,身著官袍的曲阜縣令孔聞簡方才緩緩隱去嘴角的笑容,意有所指的低喃道。
他雖然官位品秩不顯,僅僅是七品縣令,但因為出身孔家,兼之曲阜不同於尋常府縣,自是擁有外人難以想象的消息渠道,深知近些時日發生在京師的暗流湧動。
"哼,小皇帝不知天高地厚"
聞言,孔胤植的臉上也露出了一抹狠辣之色,轉而麵朝著京師,怒氣衝衝的咆哮道。
自前宋時期,他們孔家被朝廷封為"衍聖公"之後,便備受尊崇,地位不可撼動。
即便是茹毛飲血的蒙元鐵騎入主中原,依舊要對他們孔家人委以重任,從而維係其王朝的統治。
但現在,紫禁城中的小皇帝不管是出於何意,卻敢無視兩百餘年以來的慣例,遲遲不肯下達令他"暫代府事"的旨意,此舉是在挑釁整個孔家!
"如此,便請公子稍安勿躁"
"待到服喪期滿,料想朝廷必有旨意。"
眼見麵前的孔胤植如此瘋癲,年過四旬的曲阜縣令孔聞簡便是心中一動,準備說些場麵話,便起身告退。
如若孔胤植能夠順利襲爵"衍聖公",身份地位自然遠在他這位任期有限的曲阜縣令之上。
但若是事情有變,這孔胤植也不過是一名錯失莫大權勢和財富的"聖人後裔"罷了,他自是不宜與孔胤植牽扯太深。
在他們孔家悠久的曆史上,曾有多個"倒黴蛋",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在襲爵前夕,突然被剝奪了襲爵的資格,眼睜睜看著大權旁落而無能為力。
他雖然不清楚眼前的孔胤植因何得罪了紫禁城中的天子,但卻知曉麵前這靠著"過繼"方才成為了孔家主脈大統,擁有襲爵資格的孔胤植,極有可能便是新任的"倒黴蛋"。
"族叔,這眼瞅著就要冬天了,族叔可要與鄆城的老友相會?"
就在心中起伏不定的曲阜縣令孔聞簡即將邁入官廳的時候,孔胤植不辨喜怒的聲音便在其耳畔旁猛地炸響。
轟!
猶如晴天霹靂,孔聞簡隻覺眼前一黑,本是在不斷跳動的心臟仿佛停滯,不敢置信的扭頭看向身後,喉嚨雖是不斷聳動,但卻遲遲不發一語。
"此話,何意"
不知過了多久,曲阜縣令孔聞簡終是滿臉不解的疑惑道,但其哆哆嗦嗦的聲音卻出賣了其內心的驚愕和緊張。
"族叔這話就沒意思了"
"昔日聖人遊曆多國,廣交好友無數,族叔縱使多交些朋友,又有何妨?"迎著孔聞簡近乎於有些驚恐的眼神,身著華服的孔胤植神色自若的端起了眼前的茶盅,不置可否的低語道。
咕嚕。
曲阜縣令孔聞簡不斷吞咽著口水,胸口起伏不定,好半晌方才強裝鎮定的苦笑道:"公子玩笑了,本官何時在鄆城"
"鄆城六家屯。"未等孔聞簡將話說完,孔胤植便是斬釘截鐵的將其打斷,眼眸中也是湧現了一抹嘲弄之色。
都到這個時候了,眼前的孔聞簡還在跟他裝傻充愣。
"公子,連這個都知道了?"
見孔胤植一語道破天機,本是大驚失色的曲阜縣令孔聞簡也迅速平複好心情,但眸子中仍擁有一絲不解。
事關重大,這幾乎是他們"孔家"內部最為重大的秘密之一,他也是在成為曲阜縣令之後,方才通過些許蛛絲馬跡,從上任衍聖公孔尚賢口中得到證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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